“什么事儿值得你动用这个电话号码？”电话那头方桦嘴都没完全张开，后半句全靠鼻音哼出来。高中毕业前那次促膝长谈没能很快促进两人的关系，毕竟那只是一次偶然碰面，双方在那时都没有什么想要深一步接触的打算。

高考结束曹笙如愿考上中戏，虽说过程比较坎坷曲折，可总归是磕磕绊绊压着线进去了。学习成绩极好的方桦差六分拿状元，听从父母安排答应了北大的招生。

刚上大学那阵儿虽说同在北京，可方桦远在海淀，曹笙见天儿猫在鼓楼，俩人基本没什么机会见面。更何况考上之后曹笙已经开始正式接戏，更是忙的脚打后脑勺。

转折点发生在大二那年，有一家时装品牌负责人在参加活动的时候问曹笙有没有新人模特推荐，她希望找个生面孔来拍新产品线。曹笙第一时间想到进入大学后摆脱父母管教，开始展现自我的方桦。那时方桦虽说没有爆红，倒是拍了不少杂志封底和美妆品牌的宣传册，本就精雕玉琢似得姑娘，在那个整容没有兴起的时代用天然美展现着魅力。

当天她便把联系方式和时装品牌公司地址发给了方桦，对方见是曹笙不假思索推荐的人立刻安排时间面试。结果自然皆大欢喜，凭借着无可挑剔的外貌方桦不仅得到了拍摄新类别产品的机会，更是被多加经纪公司看中，想要把她作为模特推出道。

自那后俩人的关系在频繁相处中逐渐熟络，曹笙看似举贤不避亲的推荐在方桦看来则是恩深情重，不然她多半会一直沿着父母不容辩驳安排的路走下去，克制天性与本能，永远非自愿地把自我禁锢在心里。

到如今方桦已是国际名模，在财富快速增长的时候开了家公司，手中握着极多优质的模特资源，同时涉足时装、设计等多个领域。可方桦与曹笙一样是个工作狂，却一点儿都不醉心于商业，真正把公司搞得风生水起的人，是她那位胖胖哒闺蜜——贾伶。

能够帮方桦把持公司靠的可不仅仅是朋友关系，商学院毕业的贾伶可谓是科班出身，这才能够使得方桦在那时把经不起折腾的公司放心交到她手上。曹笙后来经常能见到她，永远笑的阳光灿烂，感觉你有什么烦心事儿见到她那张圆圆肉肉的笑脸儿都能给你扫去阴霾。有这样发自内心地温暖做武器，比那些只会卖弄风骚的“女强人”不知高到哪里去。

“你没看到视频么？”曹笙倒是很诧异。

“什么视频？我在佛罗伦萨呢，上午起早拍的广告片，刚回到酒店补个午觉。”方桦从床上爬起来，把手伸向床头摸另一个手机，光是点亮锁屏看清那一条条通知她就倒抽了一口冷气。“卧槽？！什么玩意儿？！”

惊讶程度使得方桦的音量直逼天际，她腾地一下坐了起来，思索着有什么此时能用得到的人脉。“你需要我做什么？”

“没什么特别复杂的需要，公关公司那边儿在处理了，但是我没有让舆论跟进，视频已经传出去，就算全网删掉也没办法从每个人的手机中删掉，更不能从每个人的脑海中删掉。给你打电话之前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好好地思考了一下这个事儿。

除去我个人的愤怒和悲哀之外，这件事或许并非完全是针对我，只是我有名气，所以才会被单独拿出来而非整体打包销售。”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空悲天悯人！现在不赶紧危机公关，你以后还接不接戏了！你不是普通人，姐姐你是这个国家最红的几个明星之一，这事儿的恶劣程度你比我清楚。现在你们集团的股票估计都断崖式往下掉了，你还在这儿寻思啥呢！”

电话那头方桦肺都要气炸了，她最搞不懂无论遇到多大的事儿曹笙总能把自己抽离出去，从一个更大的角度去审时度势，可也得看看身处于什么样的时代。

要是男明星出这种事儿方桦不仅不急还会很高兴，因为会有一大批粉丝涌到视频下面说“哥哥好帅”、“我可以！”、“这身材爱了爱了”这类话，无形中属于一次营销。可女明星出这种事儿就是丑闻，甚至会有大批的女性在视频下评论辱骂，想必此时曹笙的微博等社交媒体账号已经被全面攻陷。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想想都令人寒噤。

曹笙倒是不着急，听着方桦爆炸式发言，知道她是为自己好。可在曹笙心里想的是另外一码事，她不会跑到微博上哭哭啼啼，那不是她的性格。

“无论我是演员还是明星，首先我是一个人，是一名女性。我已经想好了应该怎么处理，具体我会用短信发给你，毕竟那个手机可能还得一会儿能消停。我打电话是想问你，我这个危机公关的方案有点儿冒险，成功咱就不提了，万一失败可能会把你也牵连进去。你愿.......”

“别给老娘在这儿放狗屁，你想干啥就赶紧说，现在你的每一秒钟都负担着代价。甭提牵不牵连，只要不把我弄死咋都行，大不了老娘不干了，包两个小奶狗回去搓富婆快乐球去！”

听着方桦机关枪一样突突突的语速，曹笙倒是笑了出来，方桦和当年相比变化太过巨大，自从脱离父母的控制她整个人愈加外放，性格爽朗说话大声，丝毫不见当年捏着裙角看见男生羞臊地不敢说话那个方桦的影子。

在成长中因为生活每个人都会改变，迫不得已与有意为之没有高下之分，都是面对人生的选择，只是有时结果并不可控，使我们距离当初的自己越来越远。如赵钶那首《有人》中唱的那样：他们，竖起了耳朵猜喜怒，咧开了笑脸躲城府。不过想在平凡世界里找宝物，才会哭着笑着装糊涂......

抱着腿被梁思礼搂在怀里的宋昀眼泪汪汪，她有点埋怨自己，又对于这么大的事儿有些手足无措，甚至很多家公司都要求曹笙方尽快发出声明，否则会提请中止合同。

“看给你吓得，没事儿奥，姐还没哭呢。”曹笙搂过宋昀，不住地摩挲她的头。

“你说你有方案，啥方案，我能做啥？”

“你要做的就是和梁思礼好好地去大山里履行你们对志愿者协会的承诺，我明天飞回公司，会有老许看着我的。天塌下来姐给你顶着，更何况现在天没塌。咱得坚强，不然中了小人的奸计。时候不早了，一会儿让梁思礼带你回酒店休息，你俩明天还要坐飞机呢。”

“我不！”宋昀紧紧搂着曹笙的腰。“我不能在这时候跑掉！”

“是啊，姐。我晚上给协会发个邮件解释一下，让宋昀留下陪你吧，这个事儿我不知道能帮上什么忙，你看有啥需要我做的么？”一直在旁边沉默的梁思礼心中也很翻腾，他共情于宋昀，并且他更加知道这对于一位女明星来说意味着什么，国外这类事件屡见不鲜，就算演艺事业稳住了，对心理及精神上的打击都是巨大的。此时曹笙越平静就越让人担心，大吵大闹的发泄咒骂都好，可曹笙平静地如同这件事本没发生过那样，不知道究竟是内心强大，还是已经被打击到迷茫。

“你俩现在一切如常就是最好的帮忙，互相照顾好彼此。这是我自己的苦难，不需要你们俩来替我承担什么。再难受再痛苦我自己忍着，不能强行把这些带给你们。更何况你们旁观着或许比我都要窝心，已经足够了。姐在演艺圈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什么阵仗没见过，这点儿事儿还吓不倒我。”

好说歹说宋昀这小妮子才止住抽泣，答应曹笙继续去藏南，但是她一定会早点回来的。把Ta俩强送出门，曹笙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靠着门缓缓瘫在地上，双手捂脸眼泪如轰然而至地暴雨落在地板上。她并非真刚强如斯，只是不愿意让身边人为她承受过多的悲伤，所以她强忍着没有让委屈的泪水第一时间流出，可内心早已被痛苦的情绪撕扯揉碎，还要不断地把精神从崩溃的边缘再拉回。

她抹了抹鼻涕，站起身坐到沙发上，用力地擤了擤鼻涕擦干脸上的泪水连带着睫毛膏还揉花了妆面，此时已顾不上那么许多。智能机上的消息终于消停一阵子，曹笙没去看微信，她打开记事本，写下坚韧地字句，对世界吼出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