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过了良久,也不见眼前的女子离开,殿堂内有些急性子的小鬼,终于忍不住了。
“喂,你听得到我们之间的谈话?”
意料之内的声音一出,梅子吟低垂的眉眼便闪过一丝笑意,她缓缓抬头,殷红的朱唇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听得见。”
殿堂内唯一的红烛在她话音落下之时,猛的摇曳起来,微弱的烛光映照着她指间的玉琼戒,折射出的昏暗红光,更显得此地阴森恐怖。
殿堂内又陷入死一样的寂静……
梅子吟向右靠了靠,似乎是觉得屋内实在阴冷,她拢了拢衣袖,问出了声“你们是扶桑宫的小鬼?”
殿堂内依旧静默无声…
梅子吟也不意外,挑了挑眉,便接着道“你们是出不去么?”
“或者是被封印了?”
“若真是如此,我可以救你们出去。”
“真…的?”此次开口的是个脆生生的稚童音,他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声音微弱而又颤抖。
“闭嘴,她才不会救我们出去呢!”粗犷的男声打断了稚童的话,他的话音一出,殿堂内就像是得到允许般,瞬间炸开了锅。
“小煜,你别被她骗了,天界的东西是看不惯咱家这凡间的妖鬼的。”
“她长着么好看,一定有什么坏主意。”
“不会是想吃了我们吧。”
“怎么会?天界也修这种歪门邪道?”
“怎么不会,你们忘了之前的那个仙。”
“哪个仙?”
“笨,平时让你多听点消息,你不听,就是一百年前的那个玉面仙者皈玄矶啊。”
皈玄矶?听着耳畔嘈杂的声音,梅子吟撑着脑袋,上挑的凤眸微微一眯,原本是见他们有趣,想着救他们离开枷锁,轮回重生,现下,倒得了一个意外的消息。
她揉了揉撑久的肩膀,缓缓直起身来。
自己在这里待的有些时辰了,小地仙要是醒来没瞧见自己,以他那个脑袋,怕是要觉得自己被绑了去。
想到这儿,梅子吟微凉的眉眼忽然泛起一丝笑意,不过很快的,便被她敛了去,只见她秀指一屈,身后的梅花枝便盘旋而起,树枝划过地面沙沙作响,让原本阴森的殿堂,更显得恐怖骇人。
“喂喂喂,你这是要做甚!”依旧是那个粗犷的男声。
他似乎在一众小鬼中颇有威望,一开口,殿堂里嘈杂的声音便都戛然而止。
“带你们出去。”梅子吟凉凉抬起眉眼,她手指一抬,便见那殿堂内唯一的烛光猛然间剧烈的晃动起来,火舌摇曳不定,几经磨灭。
“你怎么知道我们被封印在人鱼烛里…”
“闭嘴,笨,这不能告诉她。”
“你快放开那个红烛,”
“快放开。”
“怎么,你们不想出去?”梅子吟离去的步伐一顿,她往后瞥了一眼,只见香烛上的火舌猛地跳动了下。
“带我们离开需要付出什么代价?”还是那个粗犷的声音。
“代价?”梅子吟眉眼一愣,继而无奈的弯起眸子,是啊,在凡间,付出才会有安全感。
“我对你们口中的皈玄矶有些兴趣,想听听他的故事。”清冷的声音带着些不经意的散漫。
似乎是这个需求太过于轻巧,粗犷的男音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想过这个女人会要求他们杀人、灭门,所有恶毒的事情他都想过,唯独没想到她居然只是为了听故事。
这是看不起他们,还拿他们当消遣!
“只是听故事么,老夫答应了。”此次开口的是个沙哑而枯朽的老年声,老者缓缓打个哈欠,像是才睡醒般。
“言老,这女人明显是在消遣我们,她如此孱弱,怎么可能解的开那个臭道士下的印!”粗犷的男音带着被人戏耍后的涛涛愤怒,他的话未落,就见一股浓烈的鬼气猛地向梅子吟扑来。
白衣被吹的飘然而起,腰间的锦带夹杂着佩环脆响不停,梅子吟拢了拢被吹起的青丝,眉眼依旧清冷“小鬼们,我的好心情可是有限的。”
“你……”看着自己用尽全力使出的鬼风,对眼前这个白衣女子没有半点伤害,粗犷的男声里第一次出现了迟疑。
“姜彦,别小看她,老夫年少时有幸得见她指间红戒,能得此戒者,必然不简单,这次啊,我们算是得了个大便宜。”苍老的声音缓慢而沙哑的响起,他像是忆起了尘封已久的岁月,老朽的语调里带着些可见的自豪。
年少时他有幸去过九重天,见过这世间最高贵的神袛,那神殿端坐在的男人,威严的气息几乎让他瞬间晕厥,黑暗来袭之前,他脑海里最后刻下的,便是他一晃而过,看着那个神袛指间所带着的玉戒,就是此枚。
梅子吟颇为意外的挑了挑眉,她也没在说些什么,捻起梅花枝递来的红烛,转身离开了房间。
等跨过房屋门槛,立在门外时,梅子吟愣住了,门外是一条精美的长廊,长廊将此地围绕一圈,廊檐下挂着古朴的风铃,偶尔有风拂过,带起一阵阵清脆的铜响。
扶桑宫里这种长廊和房屋多了去,自己,似乎迷路了。
“你们…有知道扶昭王尸体停放位置的么?”好看的柳叶眉无奈的动了动。
“随我来。”姜彦粗犷的声音中带着些别扭和生硬,他是看着这个白衣女子如何解封印的,就那样一甩袖,就把他们带出来了,实在是厉害,想想自己刚才还那样小瞧她,姜彦只感觉面上一阵臊红。
其实,梅子吟也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厉害,毕竟她身体并未恢复多少,巧都巧在,这个下封印的臭道士是她那个师哥,从小付殷下的封印她都能解,这个小小的封魔咒,简直不要太容易了。
红烛的白烟一路南飘,不出片刻,梅子吟便来到了暂放扶昭王尸体的殿堂。
大殿金碧辉煌,与之前那个房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雪白的罗帐随着她关门的动作微微上浮。
玉棺似乎还未封存,灵柩盖很轻易的被梅枝抬了起来,俯视着玉棺里的躺着的扶昭王,梅子吟长指一挑,便见一条细长的梅花枝盘旋而起,缓缓向尸体的脖颈处伸去。
果然是一刀封喉的。
梅子吟细长的凤眼闪过一丝寒意。
尸体喉间的致命伤口极细,若非梅花枝将其掰开,怕是很难注意到这个隐藏的伤口,看来这必是把极薄极锋的刀。
不过这扶昭王的尸体和薛岳一众的还是有些不同,扶昭王的眼睛里残留着未褪却的鬼气,这是唯一与嫦娥有关的一点。
可是嫦娥擅鬼术,破镜又非镆鈎剑不舞,这些她都是知道的,她们若想将自己撇干净,大可直接用刀杀人,何必又画蛇添足的使这些鬼术,这怎么想都觉得没道理呐,就像是有人故意将此事嫁祸于嫦娥他们,但又不想嫁祸的太绝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