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败的街道被仔细打扫过,门上还贴了手写的福字和春联,春联上的字写得歪歪扭扭,但他们很乐意把它们贴在最显眼的地方
洛秋烟拎着一只沾了墨汁的毛笔进了神殿,看见神像周围冒着细细白烟,不知道的还以为神仙显灵
神仙现形不需要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他们只会不经意出现某人身边,社会关系地位身份背景在神现身的那一刻起,便被铺垫好,并且一切都合乎常理
“童翁,有买春联纸吗?我来给你写几幅对联。”洛秋烟晃晃手中的笔,脸上还有一不小心被抹上的墨汁
童翁从莲座下翻出几张大红色的春联纸,还是去年剩下的,还有没贴完的福字,那几张福字也是洛秋烟写的,童翁觉得这几张写得太丑了,就没贴
童誉将鸡肉放进锅里准备熬鸡汤,听见洛秋烟的声音,从殿后出来,看见洛秋烟准备大展身手
想着活了三千年的神仙,写出来的字应该算得上珍品了,可看到那几张福字时,童誉觉得自己还真高估洛秋烟了
“这个是你写的?”童誉捏着一张福字在洛秋烟面前晃了晃,笑道,这分明就是个祸字啊,“你这挺有个人风格啊。”
洛秋烟对自己的书法还是挺自信的,她下巴一抬,骄傲地说道:“咋地,洛氏书法,你懂啥?”
童誉替她压好春联纸的边边角角,看着她在纸上下笔,洛秋烟寻思了一会儿,在纸上写下:“奇奇怪怪;可可爱爱”
这对春联看上起却是挺可爱的,童誉捏了捏洛秋烟的脸,说道:“横幅呢?”
“乐哉。”洛秋烟答道
童誉忍着笑把春联收好,这个长度正好贴到她的莲座下面,他整整齐齐贴好洛秋烟那副对联,拿过她手中的笔说:“让我来试试。”
他思考片刻,在纸上落了笔: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横幅上写了凤求凰
虽然借鉴了《凤求凰》里的一句话,但这正是童誉心里的真切想法,他的字比洛秋烟好多了,以前觉得瘦金体比较好看,也就零零碎碎练了一段时间,没想到今天就用上了
洛秋烟看着纸上干净规整的字,在心里念了一遍道:“凤凰本是一体,就算分开,总有一天会再相遇,不论是消亡还是陨灭。”
“上仙,它们前来跪拜了。”洛秋烟话音刚落,芬达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洛秋烟收好心里涌上来的情绪,拉住童誉的手笑着对他说:“走吧,该给它们见见你了。”
童誉出了门看见外面的院子里黑压压跪了一片的小灵怪,小灵怪额头全都抵在地上,听见头顶有动静,身形姿态更加恭敬,芬达和童翁安静立于一旁,似乎全都等着主人发话
“童誉,我刚才说凤凰本一体,以前他们靠我的林荫生长,现在你我已是一体,所有他们也归属于你,以后有什么事都可以召唤他们,这也算是我给你的新年礼物吧。”洛秋烟抬手让下面的小灵怪抬头起身,小灵怪们好奇打量这个新主人
新主人似乎还没有从惊讶中缓过来,他张着口,迟疑了好久才开口道:“那个,我做的饭可能不够吃。”
洛秋烟听了噗嗤笑出声,说道:“他们不需要吃饭。”
两个人并没有在神殿吃饭,只留芬达陪童翁过这个年,本就匿身之地,也放不了烟火,临走之时,童翁老泪纵横,朝着童誉跪下,童誉慌忙想要扶,可被洛秋烟拉住
童誉就这样手足无措地受了童翁三拜,听洛秋烟说,童誉本来是和洛秋烟一样的上仙,可在一场大战之中灰飞烟灭,童翁自童誉出生起,便侍奉在左右
不只是洛秋烟等了童誉三千年,童翁同样等了他三千年。
从来没有经历过见家长这一环节的洛秋烟在网上查了很多见家长的注意细节,可翻来翻去并没有发现有用的,网上讲的跟兵法一样,什么要不要洗碗,什么试探之类的,搞得不像是去做客,更像是参加鸿门宴
到了童誉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看到童誉家门,洛秋烟站在原地不想走了,童誉转脸看她,发现她在整理表情
用平常谁都不爱搭理的表情肯定是不行,她用手将嘴角往上提,露着标准笑容僵硬地笑
“洛洛,你是在紧张吗?”童誉还是头一次看洛秋烟踌躇不安的样子,他两只手拎满了东西,不能抱他,只好张开怀抱,让她过去
洛秋烟抱着他的腰撒娇着说:“我有点后悔了怎么办?我可不可以不上去啊,我害怕。”
“我爸妈是吃人的怪兽吗?况且也没见你害怕过怪兽,没事的,我爸妈都很随和,不要紧张。”童誉温声安慰,心里暗笑这世上居然还有洛秋烟害怕的事情,当初撩他的时候,她都不知道害怕两个字怎么写
童母早就已经等在门口,听见门口有动静开门便看见两个人抱在一起,担心打扰小情侣的腻歪,啪的一下又把门关上了,门外的两个人听见动静,吓得咯噔一下
“是你妈妈,看见我之后又关了门,她好像生气了。”洛秋烟抬头绝望地望向童誉,童誉也不知道自家老妈搞什么名堂,冲着房门喊了一声:“妈,开门。”
门又吱呀地被打开了,童母探出一颗脑袋望向他们,脸上还有一丝不好意思的神情,干笑着开了门
“哎呀,闺女来了啊,快进来快进来,外边冷吧?”童母看见这个漂亮的小闺女,心里瞬间喜欢的不得了,之前虽然在童誉的手机里看过她的照片,但今天见到真人,还是小小地惊艳了一番
“爸,洛洛来了。”童誉一边把早就准备好的小兔子棉拖鞋给洛秋烟换上,一边歪头对童父说话,童父看上去好像有点紧张,但还是要故作深沉,简短地嗯了一声,吹了吹茶杯里的茶叶,动静超响地吸了一口茶水
“洛洛,这是我爸妈,快喊爸妈。”童誉拽着洛秋烟的衣角,让洛秋烟现在就改口,更神奇地是童父童母满脸期待地看向洛秋烟,她要是不叫,老俩口就是真的受了委屈一样
洛秋烟看看童誉,又看看他父母,这完全就是赶鸭子上架啊,她低头轻笑两声,乖巧地喊了一声:“爸,妈。”
“嗯。”这是童父的第二句台词
“哎!好闺女,来,这个红包你拿着,就当个压岁钱,也没有多少,留着以后买好吃的啊。”童母笑得开心,把手里厚厚的红包塞到洛秋烟手里,洛秋烟自然是不能收,连忙推辞到:“阿。。。妈,谢谢妈,我已经不是收红包的年纪了,这个红包我不能收。”
童母可不答应,她周转着将红包塞进洛秋烟的口袋说:“不管你长到多大,不还是爸妈的小宝贝吗?我看着你打心眼里喜欢,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怎么能不好好待你呢?”
这些话像想棉花糖一样包裹住洛秋烟的心,原本紧张的心现在变得安定,也很庆幸童誉能够出生在这样的家庭,这个世界不光只有她一个人爱着他,有很多人打心底里爱着他
童誉的房间被精心打扫过,床单被罩都是新的,几堆杂物被归置到箱子里,桌子上堆满了书,不一样的地方是他的床头贴着辟邪符,门后,衣柜上也有
童誉关了房间的门,把洛秋烟拥入怀里,唇靠近她的耳边轻声地说:“今晚别走了好吗?在我家住一晚。”
“不,我要住两晚。”洛秋烟傲娇属性又上线,脸贴着童誉的脖子,感受着他脉搏的跳动
童誉轻声笑出来,把她压倒在床上说:“看来你对公公婆婆还挺满意的?以后结婚和爸妈一起住好不好?”
“不行,以后要是吵架怎么办,你帮谁?”
“我谁都不帮,坐旁边看戏。”
“那说不定你会是挨打那个。”
“两只母老虎。”童誉笑着亲了亲洛秋烟的下巴,嗅着她身上熟悉的香味,深吸一口子说:“洛洛,你知道吗?以前我特别没有安全感,晚上总是会做恶梦,每天晚上都能梦见各种奇形怪状的东西,可是遇见你之后,那些恶梦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我在想他们是不是怕你啊,看见你就不敢来我梦里了。”
她就像童誉生命里的良药,治愈了他常年的疑难杂症,又像是会让人上瘾的药,这辈子以她为命
洛秋烟食指点着童誉的唇,笑着说道:“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永远不会让你再做恶梦了,好不好?”
外面开始放烟花,在烟火的照耀下,童誉的脸那样的温柔,他弯着嘴角点头,新年伊始,新年祝福源源不断拥入手机,可爱意从心底流出,又流入另外一个人的心底
年年岁岁,愿心中爱意只增不减。
自从答应洛秋烟帮她管理酒店,开学之后,童誉便开始学校酒店两边跑,洛秋烟闲着无聊就到处浪,最后还是被阎王拉过去干起了之前只做过一期的吃播
阎王前不久给了童誉地府的通行证,每天他忙完酒店的事情,便会去地府接洛秋烟回去
今天下班的挺早,早早地就去了地府,看他们的直播还没有结束,闲着无聊翻阎王桌上的生死簿看,整个人世间,每天死得人还挺多的
生死簿里面记录着每个人的生平,就像个人撰记一样,但字数都不多,寥寥几笔便是一个人的一生
翻到最后一页,看见一个眼熟的名字,童誉皱眉,心想会不会是重名,他往后面的标注看,心里咯噔一下
霍兰,十八岁,青藤大学大一学生,正月二十八,坠楼身亡,死因:自杀。
童誉连忙把正扯着嗓子喊老铁的阎王拽过去问:“这个霍兰,真的是我们学校的那个霍兰?她为什么会自杀?正月二十八不就是后天吗?”
这动静也惊动了洛秋烟,她把最后一块泡芙塞进嘴里后边关掉了直播,她凑到童誉身边看生死簿上的记录,确实是之前见过的那个霍兰
“会不会搞错了,没听何妍说过她表妹有什么为难的事啊,怎么会自杀?”童誉一边冲阎王喊着,一边用拇指轻柔地擦掉她嘴角的奶油
阎王无缘无故被人吼了一顿,脾气也上来了,把生死簿抢过去说:“关我屁事,她想死我还能去拦着她求她不要死不成?有句话怎么说的,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不是。。。”童誉还想再说话被洛秋烟打住了,她拽了拽童誉衣角说:“自杀肯定不是别人的原因,亲爱的你先别激动,这件事你不要管了,她肯定也不想让别人把她的伤口揭开当街示众。”
童誉既然看到了,不可能就这么放任不管,他箍住洛秋烟的肩膀,语气转变为温和的调调说:“她肯定有什么难处,解决了说不定就不会死了,不是吗?”
阎王感受到这样的差别对待,都被气笑了,他将生死簿扔到桌上,弯曲食指和中指,敲了敲桌面说:“那咱们要不要打个赌?正月二十八号那天,霍兰要是没死,我喊你一声爷爷,要是死了,你喊我声爷爷,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