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平静的一周过去。
周五放学的铃声响起,李牧秋背着包,开始往家里走。
因为老家太偏僻,她是住校的,回去路程大概50公里,坐车差不多1个小时。
当然,李牧秋是不会坐车的,她没钱。
同往常一样,她得花两个多小时走回去。
不过这没有关系,她总是能让自己开心。一边不紧不慢的往回走,一边在路上拔点别人的庄稼。
萝卜,地瓜,黄瓜,向日葵。
有时候也会偷点玉米。
庄稼人对这种行为深恶痛疾,路边的田地里经常挂着“刚打农药”的牌子。
但是依旧拦不住顺手牵羊的人。
三年来,李牧秋把这两小时的路都要薅秃了。
她才不在乎自己的死活。
每次偷摘别人的庄稼,都在心里默念:“这么多,我摘一个怎么了!”
看见警告牌就笑着多扯两把,骂道:“真他妈的小气,还能把我吃死了不成?”
仿佛赌气一般,本来不想薅的,看见有牌子的,非要多薅两把。
吃完之后,不但有不劳而获的幸福,更有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预感。
李牧秋也怀念那些美好的日子,可惜现在刚开春,地里毛都没有。
而走了一个多小时的她,感觉自己饿得头晕眼花。
她爸虽然同意暂时不把她卖了,可是并没有给她生活费。
成年人总是更为机智,他们不想背负骂名的时候,总能找到更为体面的办法。
李牧秋寒假赚的几百块,又全花在了理发店的路易斯身上,她一天两个馒头,偷喝了几口室友的面汤,到周五,已经一整天都没有饭吃了。
都怪自己头发莫名其妙变绿了,不然几百块钱,她肯定能花半年的。
李牧秋叹了口气,四处望了望,崎岖的公路,陡峭的山坡,别说能吃的庄稼,路上连鸟屎都没有一坨。
她一边掐着肚子,一边加快步伐,想着赶紧回家吃顿饱的。
“滴滴~”
一辆参加过秋名山赛车的五菱宏光停在她的旁边。
李牧秋一看,是自己奶奶和村口大娘。
李牧秋上了车,跟大娘的傻儿子坐在了后排。
虽然他们村普遍都是穷鬼,但是大娘不一样,靠着两个漂亮的女儿,不但新修了房子,还把她四十多岁生的智障儿子养成了弥勒佛。
那一层层的肚子露出来,简直比劳斯莱斯的车钥匙更让村里的人感到害羞。
饥饿的李牧秋不禁有点羡慕这个傻子。
大娘开着车,浑身都是掌管乾坤的气势,她从后视镜瞅了瞅李牧秋,笑着问:“翠啊,幸亏我把秋儿捡起来了吧,你看看现在长得多俊。”
李奶奶就是她口中的翠儿,她呸呸呸吐了几口唾沫,无比嫌弃道:“哦?你就知道做好人,你知道她这么多年,花了我儿子多少钱吗?”。
李牧秋看见自己奶奶就火大,她没好气回到:“我花多少钱,你们什么时候给过钱,那我爸寄回来的钱,不都让你自己花了。”
李奶奶看她更是生气,骂道:“养你不得花钱啊,这么多年,供你吃供你穿,哪样不花钱,偏偏你还这么没有良心,早知道,就该让你被狗吃了。”
李牧秋怼到:“你才被狗吃了。”
那大娘看了两眼李牧秋,又打趣道:“都长成大姑娘了,也不知道当年被吃的那个是姐姐还是妹妹了。”
李奶奶没好气道:“都怪你多事,耽误我抱孙子,要不是你把她捡回来,我孙子都有你儿子这么大了。”
大娘哈哈笑道:“是我多事,我也是着实喜欢秋这孩子,主要是我这傻儿子,年纪也不小了,你看他们坐一起多般配,要不,回去跟你儿子商量商量,改天我来你家提亲?”
李奶奶嘿嘿笑道:“那可不成,你儿子是个傻子,我们秋可是念过书的,成绩还不赖呢!”
两个人聊得分外愉快,李牧秋却感到一阵恐惧。
“难道,我还有一个姐姐?”
她在心里想着,缩成一团,冷汗直冒。
车子拐弯狠狠的甩了一下,李牧秋感到有点飘。
冰天雪地之中,她仿佛听见了一阵狗吠,看见了一地殷红。
彻骨的寒冷袭来,她一言不发,默默看着两个人砍价。
真是太好笑了,她可是要拯救世界的人,这两个老女人却以为区区几十万就可以买断她的一生。
笑话!
回家狠狠吃了一顿,李牧秋看着襁褓里的双胞胎弟弟,陷入了沉思。
周六干了一天的家务,晚上,吃完饭,她走到父亲面前,伸出手,要生活费。
她父亲抬头看着他冷笑道:“怎么?没钱了?我听人说,你在外面**,应该挣了不少钱吧,也不知道给你爸我孝敬点,这么快就花完了?”
李牧秋咧着嘴:“你还在外面做鸭呢,快给钱。”
她父亲一听,立马收了笑脸,站起来就要打她。
那大娘带着傻儿子却正好推开门进来了。
她一进门,就去抱那对双胞胎,回过头对李牧秋父亲说:“您可真是好福气呢,一下子就有了三个儿子,不像我,快60了,就一个傻儿子。”
大娘是村里的有钱人,虽然两个女儿不清不白,反正她也不会脸红,东家窜完窜西家,发誓要给儿子取个好媳妇。
李牧秋她爸自然是知道这点的,他也不动弹,掏出烟吧嗒吧嗒抽了起来。
李牧秋的母亲从床上颤颤巍巍的直起身子,招呼道:“傻儿子也是儿子啊,您可别这么说,您是有福之人啊。”
李牧秋奶奶拉过板凳,三个女人家长里短的聊了起来。
那傻儿子傻傻的看着李牧秋,掏出一个闪光的塑料珍珠发卡,递给了李牧秋。
李牧秋接了过来。
那傻儿子就痴痴的笑。
三个女人饶有趣味的看着这一幕,相视一笑。
李牧秋再也忍不住,跑回自己房间,关上门。
还是隐隐约约听到一句:“她害羞了~”
她哭了。
早春的蓓蕾等不到春暖花开,就可能要冻死在寒潮中。
太难了,真的太难了。
她不禁想,饭是好东西,肉也是好东西,傻子也不坏,发卡会发光,他家也有钱,他妈也不坏,要不就这样了吧!
好歹能吃饱饭啊!
但是不行啊!
她捂住嘴,蹲在地上哭。
她想起来二十三年蝉,那在地底下蛰伏了二十三年的生物,难道会在蜕变之前,把自己埋在土里吗?
她又想起那个被狗吃掉的姐妹。
好歹,她活着。
她擦掉眼泪,又笑了起来。
她想,还是有人更倒霉,二分之一的概率,她活了下来,一定是为了拯救世界的。
半夜的时候,她偷摸爬了起来,从柜子里拖了一袋子玉米出来。
啊,是的。
她当了一个寒假的小偷。
没想到,她这个贼,偷起自己家来了,可真不愧是个赔钱货。
不到一百斤的李牧秋,扛着一百多斤的玉米,在黑暗的公路上笑着,摸索着未来。
一斤玉米5毛钱,一百斤就有50块钱。
她打算把玉米卖到酒厂,然后挣她一个月的生活费。
天空露出了一抹鱼肚白,未来和明天不知道谁先来。
熬夜的李牧秋知道,黑夜和白天是连在一起的,未来和明天也是连在一起的。
她微笑着,在一个拐弯处,被一辆疲劳驾驶的卡车撞飞了。
心脏瞬间收紧。
她听见自己大喊:“不,不,我不要死,我这么辛苦,我不能死,我还没拯救世界!”
她在空中僵硬的转头去看她那袋玉米,突然发狠的伸出手。
仿佛那金灿灿的不是玉米粒,而是她美丽的人生。
下一秒,她稳稳的落在了地上,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一个温柔的声音关切的问道:“你觉醒了?”
李牧秋看着这个头发像松树一样绿的男人,发现他的瞳孔也是绿的。
她疑惑的问道:“你怎么绿了?”
那男人温柔的笑道:“你不也是绿的吗?0369届新生,我是你的师兄,木系能力者,林东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