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淼淼浑身乏力,说话也有气无力,只想睡觉。陆灏深想带她去医院,温淼淼喃喃道:“吃点药就好了。”去医院搞不好还要打针,发烧已经很惨了,还要连累屁股受皮肉之苦,未免太难过了。
陆灏深依了她,毕竟病人的意见最重要,他唤来茶餐厅的侍者,请她们帮忙照看温淼淼一会儿。附近没有药店,陆灏深根据导航跑了两公里才买到,赶回茶餐厅时,温淼淼身上盖了一条薄毯。
原是茶餐厅的侍者怕她冻着,特意从休息区找来的薄毯。温淼淼已经睡熟,只是小脸烧得通红,陆灏深把她唤醒喂她吃药。白色的药片,温淼淼就着温水吞下两粒,不过她有个毛病,一发烧就跟着反胃。
温淼淼吞下药片没多久,就踉踉跄跄的跑去洗手间吐了出来,陆灏深不想折腾她,索性带她回酒店。将近凌晨一点,街边难以打到车,陆灏深打电话给盛予,让他开车来接。车里暖气颇浓,温淼淼彻底睡过去了。
陆灏深把她抱下车,温淼淼的脑袋偎在他胸口蹭了蹭,盛予说道:“先让她睡你房间,等会再给你重新安排一间房。”软绵绵的大床,温淼淼睡得不省人事,如果不吃药,病情肯定加重。
温淼淼烧得难受,喉咙干痒,她迷迷糊糊的说道:“帮我倒杯水。”趁此机会,陆灏深把药片塞她嘴里,温淼淼一口气儿饮了大半杯水,身子往床上一砸,太软和了。趁意识还清醒,她哑着声音对陆灏深说道:“你也去休息吧。”
她烧成这样,陆灏深哪能睡得着,不过两三分钟的功夫,温淼淼的便响起了规律的呼吸声。陆灏深一直在房间守到凌晨三点多,确认温淼淼的烧退了,才放心的回去休息。温淼淼一觉睡到上午十点多,思绪还在神游,主任的夺命连环all就杀过来了。
她惴惴不安的划到通话键,喉咙干涩的吐不出声音,主任迫不及待的问道:“拍到了吗?”
温淼淼的嘴角干得起皮,她忍不住想用手指撕掉,面对主任致命一问,她心里一抖,一个用力扯掉了碎皮,疼得她眉毛拧成一团。“主任,这个任务我无法完成。”记忆中,她昨晚发烧了,是陆灏深给她买药,把她带回酒店安置,她不能忘恩负义,造谣关于陆灏深的绯闻。
电话那端,主任语气一冷:“完不成就赶紧回来上班,在外面瞎逛荡什么。”撂下这句话,主任切断了通话。温淼淼的脑袋晕乎乎的,她哀哀叹气,到底是主任,下属有用的时候就喜笑颜开把你夸成花,无用时就冷眼相待,觉得你不适合待在他手下。
酒店提供早餐,温淼淼洗漱完毕准备出门,正好与睡在对面同样打算出门的陆灏深碰上了,他带温淼淼去楼下吃饭。一楼餐厅摆满了中西式早餐,刚从后厨端出来的牛角包,烘烤的香味还在弥漫,温淼淼拿了两个牛角包和一盒酸奶,想要赶快吃完回公司。陆灏深把相机还给她:“里面的东西够你交差了。”
温淼淼狐疑不已,她搁下手中吃了一半面包,用餐巾擦干净手指,在陆灏深的注视下,翻看存储的照片。亮堂的酒店门前,陆灏深怀抱一位女生,大步走进了酒店。温淼淼张大嘴巴,不敢置信的问道:“你要做什么?”
“你们领导不是让你拍绯闻么,拿这个去交差。”陆灏深喝着牛奶,不急不躁的语调一如既往的好听。
“可这上面是我啊……”
“你外面套着我的衣服,脑袋埋在我胸口,照片也没拍到你的脸。”
的确,那几张照片都是从后面拍的,只能看出背影像极了陆灏深,而他怀里的女生裹得跟个企鹅似的,就算从正面照也根本猜不到是谁。温淼淼还是犹豫:“这样会不会不太好,你昨晚才帮了我,我转而就拿你的照片去传绯闻,岂不是恩将仇报?”
“你不是一直想报仇吗?”
“嘎?”
“当年的臭豆腐之仇,你盼了这么多年,是时候报了。”
“嗯……”温淼淼陷入思考,她虽然记恨陆灏深吃臭豆腐,但自从去年六月份二人相逢,期间经历了许多事,每当她陷入困境,他都毫不犹豫的施以援手。如果她再因为多年前的小事斤斤计较,简直太小肚鸡肠了。
“报完仇,我们就两不相欠了。”陆灏深忽然笑了,意味悠长。
温淼淼怔住:“什、什么意思?”两不相欠?他是想跟自己断绝联系吗?
陆灏深吃完早餐,说道:“我回公司了。”
温淼淼目送他离去的背影,心里堵得厉害,顿时没有接着吃下去的**,餐厅的七十二寸大电视正在重播昨晚的春季赛,黄油战队发挥稳定,再次夺得冠军头衔。外头的晴丝一缕一缕,打在温淼淼脸上,洇满暖意。不知道为什么,温淼淼的鼻子一阵酸胀,藏着眼底的滚热涌了出来,她站在酒店门口,眼泪不受控制的滴落在棉服上,浸湿一片。
路过的行人给她递上纸巾,温淼淼擦干眼泪,带着相机回杂志社了。一到公司,温淼淼就敲开了主任办公室的门,把陆灏深拍的照片摆了出来:“这是昨晚的拍到的,但是我的摄影技术不强,外加上酒店门口有人把守不敢张扬,所以只拍到了背面,不知道行不行?”
原本冷言冷语的主任,在看到温淼淼拍的照片之后,立马换了张脸:“可以可以,到底是优秀编辑温淼淼,做事儿稳妥,让人放心。”稿子依然由温淼淼主笔,但名字是主任取的,叫电竞大神的独家宠爱,温淼淼看到这个标题浑身一哆嗦,天呐,这也太那啥了吧。
温淼淼写完稿子,电脑右下角显示的时间是四点十五分,她身体不舒服,想提前两个小时下班,主任大手一挥批了她的请求。当天晚上,杂志社用官方微博报道了温淼淼提供的消息,并配上她提供的高清图,顿时引起轩然大波。
从微博到朋友圈,全是迷妹们心碎的声音,温淼淼几次登陆微博,但耐不住消息劲爆,微博已经瘫痪了。温淼淼把手机压在枕头下面,控制自己不去多想,不就是再不联系了嘛,有什么大不了的,况且陆灏深天天嘲讽她,打击她,不联系还好呢。
温淼淼反复安慰自己,可不管她如何臆想,没了陆灏深之后的生活怎样美好,怎么充满希望,都抑制不住地心疼。那是一种习惯了某个人某些物长期存在于生命中,突地有一天要从身边抽离,就像近视眼没了眼镜,盲人没了导盲杖,令人手足无措,慌乱无章。
温淼淼睡不着,她失眠了。
上一次失眠还是在去年盛夏,她半夜梦到陆灏深,因为担心自己喜欢上他而愁的整夜睡不着。这一次,她却是真真实实的,因为喜欢上他而睡不着了。温淼淼想不通陆灏深上午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她唯一知道的便是现在的心情:复杂、悲伤、痛。
昆山到上海最晚的一班高铁是二十二点五十分,温淼淼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一点半了。最早的一班是四点零三分,字开头的普快列车,温淼淼订了票,她要找陆灏深问个清楚。后半夜温淼淼睡着过,但很快就醒了,断断续续的睡眠加起来还不到两个小时。三点十五分,温淼淼起床了,宽阔的大道上连个车影子都见不着,橘色的路灯显得苍凉无比。
温淼淼到车站取了票,没多大会就听到广播通知检票,绿皮火车鸣笛驶来,列车员搭好踏板,温淼淼踩着踏板上了车。她的座位靠窗,窗外夜色朦胧,直到下车天还没亮。列车五点零五分到达上海南站,地铁还未运营,温淼淼索性打车去了陆灏深的小区。
还在沉睡的陆灏深,迷迷糊糊听到有人敲门,胖胖听力灵敏,跳上床在他脖子上挠来闹去。陆灏深通过猫眼朝外查看,温淼淼不停搓着双手立于门外。他顿时睡意清醒,扭动门把将门敞开:“你怎么来了?”
温淼淼一见到他就说不出话了,她呆呆站在门口,陆灏深把她扯进来,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温淼淼神情不对劲儿,陆灏深紧张的不行,尤其是她沉闷不说话的样子,比暴风骤雨更吓人。
“我……”温淼淼的思绪乱成一团,她实在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来形容此刻内心的想法。“我……”温淼淼嘟囔半天,愣是说不出半句话。
“别着急,慢慢想,慢慢说。”看样子她应该是遇到了大麻烦,若是平常小事,她不会天不亮就来找自己,依照她的性子,平常小事早被写进朋友圈吐槽了。陆灏深摸了摸她无处安放的双手,冰冰凉凉。他忙把客厅的空调打开,给她暖暖身子。
空调开到二十六度,没多大会儿客厅就暖了起来,感受到温暖的温淼淼,终于酝酿足了勇气:“你别跟我断绝关系,我们同学那么多年,你忍心割弃这段千金难买的同学情谊吗?”不经意间,温淼淼红了眼眶,赵衫骗了她,她说没有怦然心动的喜欢算不得喜欢。可时至今日,温淼淼意识到,比怦然心动更令人难以防守的,是细水长流的日久生情。
陆灏深站在她眼前,她能看见,能摸到,真真实实的一个人,让她热泪盈眶。温淼淼大哭:“我不要你离开我,我不和你作对了,我也不扒你黑料了,以后你吃臭豆腐我也不会生气了,你别离开我……”她嗷嗷哭着,豆大的泪滴顺着脸颊滚落,一时间让陆灏深乱了阵脚。
赛场上沉着冷静的他,此时手忙脚乱,不知道是该先张嘴哄她,还是先拍拍她的背,亦或是把她拥入怀中。各种纠结,让他傻愣愣的杵在原地,温淼淼哭的快喘不过气了,他才冒出一句想说很久但一直没说出口的话:“我的独家宠爱是黑粉。”
简短的话语,竟成了最好的止哭良药,温淼淼的哭声戛然而止,陆灏深捧起她的脸,轻轻抚摸她泪痕满面的脸颊:“并且一直都是,从未改变。”温淼淼抽抽噎噎,她哭得太厉害,以至于鼻腔堵塞无法呼吸:“那你为什么不早说?”
“难道我不是一直在用行动表明吗?”陆灏深的拇指拂去她眼角的眼泪,炙热厚实的手掌把她被风吹得冰冷的脸庞暖的温热。“你怎么不想想,化学考试是谁冒着被监考考试抓到的危险给你传答案?英语作业是谁天天给你拿回家抄?是谁为了你不准时的生理期随时在书包里装好卫生巾?是谁在冬天日日保温杯不离手的给你备好红糖水?……”
陆灏深一连串的话语,听得温淼淼小鹿乱撞,她赶忙捂住胸口,说道:“就是这种感觉。”
“什么感觉?”
“怦然心动的感觉。”赵衫说的没错,喜欢一个人,真的会有怦然心动的感觉。温淼淼恍然大悟:“日思夜想的人不一定喜欢,但喜欢的人肯定会日思夜想。”她的绕口令听蒙了陆灏深,令他忍不住想要开口纠正,但话未出口便止住了,罢了,她的语文水平他也不是第一天见识。
得到令人心安的答案,温淼淼打了个哈欠,一脸委屈的说道:“为了你昨天的那句话,我一夜没睡,赶了最早的绿皮火车来上海找你。”
陆灏深揉了揉她的脑袋:“辛苦了。”
温淼淼掏出车票和出租车司机开给她的收据:“一共一百一十块,你报销。”
“好,我报销。”
“还有,为了你我茶不思饭不想,觉也没睡好,你是不是得赔偿我点精神损失费?”没等陆灏深开口答复,温淼淼便自顾自的掰手指算了起来:“路费是一百一十块,精神损失费怎么说也得五百块,还有我大早上的起床赶车差点把耳朵冻掉,暖心费也得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