鑫源化工厂内。
眼看着已近年关,各处下的订单发货的发货,收款的也已收款。年内的事情基本告一段落,出入的人多少都带了些闲散,工厂内也显然已少了之前忙碌的景象。
闲来无事,又不想就在机器旁边守着,王小六又借口上厕所溜了出来,找了个工友借了两根烟,猫在角落里抽了起来。
“行,理清就可以了,回头老大问起来也好有个交代,年后的那个单子先缓缓吧。”
远远地听到说话声,王小六叼着烟伸长脖子一看,刘喜正一边和身旁的简商交代着什么事情,一边向这边走来。
猛吸两口烟后,王小六将烟头扔在脚下蹍了蹍,等着来人靠近后才从角落里蹦了出来。
“喜哥好!”
许是没料到这个地方有人,刘喜的脚步顿了一下才停住,看清面前的人后又慢悠悠地开口道,“哟,小六啊,怎么着?又躲在这儿偷懒呢?”
王小六?
身后的简商忍不住皱了皱眉。
对于刘喜的调侃,王小六掩饰似地搔搔头,又嬉皮笑脸哈巴狗般地凑上去说道,“怎么会呢喜哥?我是特意在这儿等您的。”
“哦?有什么事吗?”刘喜不甚在意地回答着,又抬起手腕看了眼简商早上送的手表,不错,确实漂亮。
一旁的王小六还在说着,“这不是前几天喜哥交给我任务让我去吓唬吓唬那个女记者吗?我来跟您汇报一下工作。”
“是吗?我是让你去吓唬吓唬,不过我可听说,你是差点把人家女记者给办了啊。”
刘喜又将手表举到眼前细细地看,翻来覆去中,银色的表盘在阳光下熠熠夺目。王小六禁不住咽了下口水。
“哎呀喜哥,我那不是一时没忍住嘛。这不是最后什么事儿也没有嘛。”王小六说着话,一双眼睛却已经仿佛长在了刘喜腕上的手表上。妈的,这表一看就是好东西!
此时的刘喜还没做声,他身后却已有个声音悠悠的响了起来,“呵呵,知道是记者还这么做,也不知道是真没脑子,还是故意给刘哥找麻烦!”
那人的话音刚落,刘喜的一双眼睛就已离开手表,瞥了笑容迅速僵硬下来的王小六一眼。
心下一个激灵,脑子里默默地将说话那人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一遍后,王小六又殷勤地往刘喜眼前凑了凑,“喜哥,天大的冤枉啊!我怎么会想着给您找麻烦呢?我……”
面前的刘喜却已经懒得再开口听他的废话,不耐烦地摆摆手后,转身便和身后的人向着办公室走去。
再次恨恨地踩了踩地上的烟头,王小六死死地盯着走在刘喜身后的那人,眼神里喷着火,像是要把那人的背影看出一个洞来。
这孙子,才来了没几个月,不过就是会巴结喜哥,又有那么一点点本事,如今得到喜哥重用,尾巴都要翘上天了,呸!
一口浓痰从王小六忿忿不平的嘴里飞了出来,正欲收回眼神时,刘喜身后那人却同时扭头,静静地看了过来。与王小六的眼神不同,那人的眼神初看时淡漠,仔细瞧过去,却又带着森然冷意。
突觉一股寒意袭来,王小六忙收回了自己的眼神,又忍不住搓了搓胳膊,自顾自咕哝道,“怎么突然这么冷呢?”
再抬头看过去时,那人已进了办公楼,没了踪影。
王小六缩缩脖子,也一溜小跑回了厂房内。
“这就是上次刘哥说的交代办事的王小六吗?”
“嗯。在他们村就是个小偷小摸的混子,不过对厂子还算忠心。我说兄弟,你这表挑的不错啊,有眼光。”
“刘哥喜欢就好!”
是夜。下班时间。
三三两两的工人们开始陆陆续续地向门外走去。
见王小六还靠坐在机器旁不打算起身,同村的工友朝着他喊了一声,“小六,下班了,今天怎么这么不积极了?一块走,去我家喝两杯啊!”
王小六一脸百无聊赖,摇摇头回道,“不去了,今晚值夜班呢。”
天色愈加暗了起来,王小六从值班室找了盒泡面吃完后,再走过厂区院子时,工人们已走得差不多了。一片热闹的偌大工厂,此刻也露出了它静悄悄的模样。
去保安室看看,估计他们几个又打牌呢。想到这儿,刚刚还哈欠不断的王小六立马精神了起来,甩开膀子便直奔厂区大门口那间亮着灯光的小屋。
此时的黑暗中,一个人影从大门外的不远处冒了出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那人站的位置恰巧躲过了工厂外的摄像头。人影静静地立着,确定周围无人出入后,又侧耳听了听保安室里传出来的打牌声,才放心似地顺着工厂低矮的围栏翻了进去。
黑影并未在空荡荡的前院作停留,只熟门熟路地快步进了办公楼。不一会儿的功夫,人影就来到一间办公室门口,停住了脚步。
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簇新的钥匙插到屋门紧闭的锁孔里,轻轻转动两下,只听“咔哒”一声后,门无声地开了。
进了屋,又将门关好在身后,来人亮起手中小小的手电,便开始在四处翻找起来。
似乎过了许久。
“终于找到了!”从办公桌最下面上锁的抽屉里翻出一个厚厚的本子来后,人影才轻呼一口气小声说道。
再次锁好抽屉,人影拿着本子站起身正欲离开时,却一眼瞥到窗外院子里暗淡月光下正走着一个人。那人看起来身形懒散,一抬腿一跺脚地似乎在边走边发泄着什么。
正是王小六。
此时王小六的心里颇有些窝火,兜里揣着的一百多块钱,进去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已经都输了进去。想着跟保安室那几个人借点钱翻个盘,那几个人却都挂着一脸借出去就打水漂了的表情,摆着手拒绝了。
哼!一群狗眼看人低的东西,等着老子发达了再说的。
忿忿地跺完脚,王小六又忍不住伸了个懒腰,想着要不还是回值班室睡觉得了。
抬头的瞬间,却看到办公楼二楼的一间屋子还亮着灯。
那是刘喜的办公室。
王小六纳闷地自言自语道,“喜哥还没走呢?”想起白天碰上刘喜的事,王小六心里总觉得窝火,还是得和喜哥解释解释才好。
再次抬头看了眼亮着的灯,王小六心下一横,便抬腿向着一片漆黑的办公楼里走去。
躲在窗边看着那人向办公楼这边走来,亮起的屋子里,男人英俊的脸上浮起了一丝笑容。
来了。
一想到要赶在那人到来之前离开,男人将手里的本子在胸前藏好,便要抬腿向屋外走去。转身之间,余光却扫到办公桌上一点光亮,扭头一看,是刘喜今天那只新得的手表。看来是临下班被宋威一个电话急着召走,落下了。
蓦地想起白天王小六盯着手表闪闪发亮的眼,男人再次勾起嘴角,拿起桌上的手表,走到门边,轻轻地放到了门内墙角的地上。
做完这一切,又回头看了一眼屋子,然后虚掩上屋门,男人才拍拍手,满意地转身离开。
王小六一步一个台阶地慢悠悠爬上二楼,待快要走到刘喜办公室时才直了直腰,清清嗓子敲了敲虚掩的门。
“喜哥,我是小六,我进来了啊?”
没有得到回应的王小六轻轻地推开门径直走了进去。
“喜……”刚要张嘴说什么,进到屋里的王小六却发觉整个办公室此刻空无一人,只有头顶上的一盏白色的灯自顾自亮着。
“没人?忘关灯关门了?”王小六自言自语道。
见没人,王小六心里莫名地松了口气,再次垮下肩膀转过身,就要关灯出去了。
却突然一眼瞧见墙角的东西,那是刘喜今天戴的手表,此刻正静静地躺在地上,灯光下,闪着让人心动的光。
“哈!这不是喜哥的手表吗?怎么在地上呢?”王小六立马冲了过去,小心翼翼地捡了起来拿在手里摩挲观赏着。
啧啧,瞧这款式这质地,好东西就是不一样。
会计小郭本来已经马上就要到家了,却在路上又接到刘喜的电话,催着她把明天要用的一份报表做出来。
无奈地回到工厂,站在黑洞洞的楼门口,小郭向上托了托鼻梁上的眼镜,认命地叹了口气,向着二楼走去。
站在二楼的楼梯口,远远地,他便一眼就看到了刘喜的办公室亮着灯开着门。
刘总在工厂吗?刚才打电话的时候好像是在集团和宋总在一起啊,什么情况?
摸了摸自己稀疏的头顶,小郭又一脸茫然地向着刘喜的办公室靠近。
此时的王小六正拿着手表站起身来,他迫不及待地将手表戴在了自己的手腕上,又举起胳膊,学着白天刘喜将手翻来覆去观看的模样,将手表对着白晃晃的灯一脸窃喜地晃着。
却忽然听到了办公室外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本能的,王小六一把将戴着表的手藏在身后,扭头便看到会计小郭满脸疑惑地走了过来。
“小六?你怎么会在这儿?”看着站在门内的王小六,小郭着实有些惊讶。
想到此刻身后的手表,王小六有些心虚。这要是被小郭发现了,肯定要以为他来偷东西了。
想到这儿,王小六忙一脸无辜地回答道,“我是在楼下看到喜哥屋里的灯亮着,想上来找他说点事,结果门开着灯亮着,屋里没人,正好我也打算走了,还得回去值夜班呢。”
说完,又偷偷地拉了拉自己的衣袖盖住手腕上的表,和小郭告了别,便匆匆忙地下楼去了。
“莫名其妙!”看着那人慌里慌张下楼的背影,小郭一边关了办公室的灯锁了门,一边心里嘀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