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局长窝在柏曼卿的贵妃椅上瞧着她学绣花,绣的是一只小马驹,几针下去,柏曼卿开始走神,然后手就被针扎了一下,随后她猛的站起身望着窗外,看了几眼就拔腿向外跑。
也不知柏曼卿感觉到了什么,阮局长只得跟着她跑出房门,就见柏曼卿抓着随从问道,“少爷回来了吗?”
“没有,少爷他们还在房山啊。”
话音未落,天空迅速昏暗下来,狂风骤起,吹的人睁不开眼。
“小姐……”随从都吓到了。
“都回去,”柏曼卿嘱咐他们回房待着,自己却出了门。
“轰隆轰隆”长洲城外的天空黑的如墨一般,手臂粗的雷电跃跃欲试。
离开柏府后,一路上行人的脸上都满是惶恐,他们不知发生了何时,直至出了城,城外数十里的郊外。
眼前的景象让阮萧山面露震惊,仿佛是头一天来到这个时代一般,这一路上满是枯骨,荆棘遍地,妖怪纷纷跪地祈求在天道饶恕。
山体崩塌地面开裂,天色也愈发昏沉,地面涌出汩汩暗黑让人迷失在其中将之扼杀,九霄之上雷云密布,象征着天道的一缕金光里夹杂着血色和雷电。
柏曼卿没有停留一步,脚步坚定的奔着房山而去。雷云伴随着血腥味在房山环绕,雷光一道接着一道劈下,丝豪没有给人喘息的机会,应接不暇。
去往房山的路被大妖设了阵法,一旦进入就会迷失在其中,直至清洗计划结束。
此时的柏曼卿并不知道这个事情,不停的用妖力挥散着身前的迷雾。
突然从迷雾里冲出一位样貌俊俏的少年来,他抓住柏曼卿的手,把她带进怀里。
柏曼卿踹了他一脚,疼的他嗷嗷大叫,声音有些熟悉,柏曼卿不确定问着,“敖烈?”
敖烈喘着粗气,浑身都是鲜血,他抬起头,擦了擦眼角的血迹,“曼曼,清洗计划失败了,你不能进去,跟我离开,”
说完伸手抓住柏曼卿的胳膊,想把她拖了出去。
阮局长猜测这个妖怪应该就是柏曼卿说的那条龙,心想要是这个敖烈碰上了现在的柏曼卿,怕是只会得她几声冷呵,然后小熊猫会说上一句,“我太优秀了,你配不上我。”
果然,生活让妖怪成长,柏二小姐为了生活,活脱脱的将自己从大家闺秀整成了市井大妖。
柏曼卿踹不到他,只得一口咬住他的胳膊,挣脱开来,“敖烈,我要去找爹娘和哥哥,你要走就自己走。”
闻言,敖烈凝眸直视着她,声音透着悲戚而怜悯,“卿卿,你的父母应该都没了……”
这个消息宛若晴天霹雳,打的柏曼卿的脸色瞬间苍白,语气颤抖着说道,“那我哥哥呢……”
“莫纤纤在背后捅了你哥哥一剑,我不知道……”敖烈刚从房山逃出来,就看到了柏曼卿。
“你先走吧,我要去找我哥哥。”柏曼卿冷静下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久久不落。
敖烈拉住她的胳膊,语气加重,“你现在进去就是去送死,”
“那我宁愿和他们死在一起。”
柏曼卿擦了泪水,再次冲进迷雾。雷声越来越响,仿佛就在耳边炸裂,天空低垂,毫无缓势。
阮萧山已经没了刚刚那油然于外的神情,一颗心都挂在了柏曼卿身上,眼神紧盯着小熊猫跌跌撞撞的身影,担心她出什么事情。
不知道走了多久,柏曼卿使终无法靠近清洗计划布设的大阵,无奈她只得停下步伐,眼神慌张的在四周寻找,身侧不时打下一道雷劫。
柏曼卿找不到熟悉的身影,又无法靠近阵法。急得直跺脚,抬起手放出自己的妖力,融进阵法之中。
“噗,”一抹霸道的妖力将她击飞,鲜血顺着嘴角流下,柏曼卿期待的看着前方。
阵法中走出了一位浑身鲜血的白胡子大妖,看见柏曼卿面露喜色,“你是哪家的小妖?”
“长洲柏家,柏曼卿。”擦去鲜血,柏曼卿站起身。
白胡子大妖探测了一番她的身体,眼露遗憾,“唉,你妖力太低微了,其他人呢?”
“我不知道,”柏曼卿都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长者摇摇头,惋惜的看了她一眼,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般,几步踏到了她身前,抓住她的胳膊渡了一丝金光进了她体内。
这金光和天空中缠绕着的金光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柏曼卿只觉脑子微疼,不解的看向这位长者,希望能得到一丝关于自己父母家人的消息。
“唉,这都是命数,你听说过清洗计划吧。”长者找不到其他人,只能抓了柏曼卿做这个壮丁。
“听说过……”柏曼卿捂着胸口,平静地看着这位长辈。
长者抬头看向高空,语气不屑嚣张,“小姑娘,现在你也加入清洗计划了,不过你现在还太弱了,离开这里躲起来,等你两千岁的时候再与天道争个高下。”
“……”柏曼卿眼眶微红,她对清洗计划略知一二,明白这些前辈在做什么,但她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长者还想说什么,身后的大阵传出嘎吱嘎吱的声音,让长者立刻转回阵心。走之前略带歉意的看了眼柏曼卿,“保护好自己。”
柏曼卿跌坐在地,呆呆的看着阵法,心里满是迷茫。
阮局长随坐在她身侧,他似乎能明白小姑娘的迷茫和彷徨,毕竟她什么都不知道。
天天养马绣花的小妖怪,突然之间有人告诉她接下来你就要保护世界了,能不茫然无措嘛。
回想起想起当初张处问的问题,他们为什么会选她!
因为其他妖怪都跑了,让这个计划里的大妖没得选,只能选了她。
计划一旦开始,参加的大妖无论成功与否都是在拿命搏。
柏曼卿曾说过计划只成功了一半,所以即使这个妖怪不是柏曼卿他们也会交给别的妖怪,即使那个妖怪脾性恶劣不堪,他们也无可奈何。
这个计划一开始谁能想到会失败呢,不过为什么会失败呢……
金光入体以后,天道似乎感觉到了柏曼卿的存在,半空的雷云朝她劈下了一道下来,柏曼卿呆呆的看着朝自己劈过来的雷,却不知避闪。
阮萧山伸出手却触碰不到她,心里正在叫骂,阵法里窜出一道身影将柏曼卿带离了此处。
“团团,你怎么在这里?”柏言蹊责备关切地看着自己的妹妹,眸光触及到柏曼卿额间的一抹金光,眼眶有些微颤。
“哥哥,爹娘呢?”
柏言蹊没有回答她,抬起手灌注一道妖力进了柏曼卿身体,怀里的妹妹瞬间变小,修为也被压制到了两百年。
“以后就把修为压制到两百年,然后离开这里,躲起来。”柏言蹊紧盯着她,这句话说的很慢,一字一顿像是要她牢牢记住一般。
“哥哥,你和我一起走好不好,”柏曼卿不住的摇头,语气带着祈求,紧紧抓着柏言蹊的衣摆。
“团团,你要听话,”柏言蹊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眸光看向了不远处的阵法,“天道肆意妄为,我们长洲柏氏已然顷全族之力,只不过没想到到最后连你也被牵连进来了。”
柏曼卿死死抓着柏言蹊的衣摆,不想听他说这些。柏言蹊笑着低下头,在她脸上摸了一下,然后残忍的一根根掰开了她的手指。
转身大步向前,即使前方是不归路。
小小的柏曼卿哭着在后追过来,边哭边喊着哥哥,跑着跑着就摔了。
柏言蹊还是放心不下她,停下步伐抱住她,最后一次嘱咐道,“团团,你以后就是孤身一人在这世上了,哥哥和爹娘都是自愿加入这个计划的,没有人逼我们,而你……唉,团团你要笑着过下去,你笑着,哥哥和爹娘就安心。”
“不要一个人,不要,”小小的柏曼卿拼命摇头。
柏言蹊松开手提起了自己的剑,带着浑身鲜血走向了阵心,柏曼卿只觉得最后一抹光隐入了黑夜,放声大哭。
“嘭,”阵心爆炸,数道光柱冲上天空,雷云炸裂满布天空,一时间妖怪哀嚎遍野,人间宛若地狱一般。
长洲八百里,血流成河,草木成灰,山平河枯。
小熊猫哭哑了嗓子,眼泪也哭干了。
今夜以后就没有长洲柏二小姐,只有最后一只大妖柏曼卿。
房山的阵法渐渐消逝在天地间,天道劈下的雷劫越来越弱,八百里外的地面四周焦土,柏曼卿一动不动的跪坐在地上,眼睛呆呆的盯着前方。
阮萧山伸手想摸摸她的头顶,没想到居然触碰到了她。
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柏曼卿身体开始剧烈颤抖,周身的气息绝望而低沉。
阮萧山抱住她娇小的身躯,大掌不停的抚摸着她的脑袋,语气里带了几丝疼惜,“柏曼卿,这是幻境,你清醒一点。”
不知过了多久,怀里的小姑娘不抖了也不哭了,抬起头,声音沙哑而缓慢,“…大大,你的口水……喷我脸上了……”
“……”阮局长拿手胡乱给她擦了一把脸,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心里的那点子疼惜也所剩无几。
他不知道,柏曼卿这会儿心里疼的狠,已经愈合的伤疤被人活生生撕开,她都已经快忘却的事情一件件陈铺在眼前。
让她措手不及,弱小可怜又无助。她早就厌倦了,东躲西藏,明争暗斗,她一点都不想做大妖柏曼卿,她只想回家。
柏曼卿清醒以后,他们便从幻境里脱离了,世界瞬间黑暗,大雨倾盆而下。
而后路灯的光照亮了眼前的一切,雨水模糊了柏曼卿的视线,迷迷糊糊中看清了对面站着的身影,那不是她心心念念的柏言蹊,而是他们寻找多时的大妖幻兽。
“柏曼卿,你的家人都死了,你活着还要什么意义嘛,不如随他们去了吧。”幻兽是一只女妖,说话时声音自带混响,夺人心魄。
“我要是真随他们去了,我哥还不得把我打成智障。”柏曼卿说话也不客气,将阮局长的嚣张学了个三分,其实她现在手脚发软,周身也提不起一丝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