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在日军武汉宪兵队本部的会议室里,美座大田正与伍岛进和本清三郎开会,讨论新任汉口宪兵队长的人选问题。
“既然服部班长不愿意担任汉口宪兵队队长一职,那么我提议由岗村平担任,不知两位有什么意见?”美座大田问道。
岗村平曾在黄陂县担任半年宪兵队长,前不久才调到武汉宪兵队本部,军衔也为少佐。
由于伍岛进负责情报工作,平常与岗村平打交道比较多,便说道:“我赞同大佐的意见,岗村君在黄陂县的成绩有目共睹,且对宪兵队的各项业务也都熟悉,我相信他能胜任汉口宪兵队队长一职。”
“我也不反对。黄陂县城靠近新四军游击区,治安环境也很复杂,岗村君能在那里做出成绩,我也相信他能在汉口做出成绩。”本清三郎说道。
“好,上午我问了其他几位课长,他们也都表示同意,既然两位也都没有意见的话,那这件事就这样定了吧。”美座大田在笔记本上记下了刚才的讨论内容。
不过本清三郎又问道:“大佐,岗村君这几天出差未归,如果汉口宪兵队有事的话,该让谁暂时负责呢?”
“让服部秀城兼任副队长吧,等岗村平到任后也好有个帮手。”美座大田说道,他对服部秀城的印象还不错。
“这样也好。”本清三郎明白美座大田的意思,既然服部秀城已经被任命为副队长了,那么在队长不在的情况下,当然由副队长暂时负责。
“本清君,这件事就由你告诉服部秀城吧,从明天起,他就是汉口宪兵队的副队长了,除了让他协助岗村平的日常工作,我对他没有任何要求,所以希望他不要拒绝这个任命。”美座大田嘱咐道。
“好,那如果没有其它事情的话,属下就先出去了。”本清三郎起身说道。
“恩,你去吧。”
本清三郎走出门去,并把门关好,会议室里只剩美座大田和伍岛进两人。
美座大田问道:“伍岛君,不知道定国军一六五团黄团长去绥靖公署报到了吗?”
“大佐,我正要向您汇报这件事,绥靖公署参谋长李桑下午打来电话,黄团长在将手中军务交接给他的副团长之后,已经在下午到达绥靖公署报到。”
“也就是说,黄团长现在没有任何反抗能力了。”美座大田摸起了下巴,事情没有朝他预期的方向发展,他有点小小的意外。
“是的,大佐,我们是否立即对其进行审讯?”
美座大田摇了一下手:“不能审讯,只能问话;这个黄仁杰是友军的人,我们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不能逼供,否则会在定国军以及其他友军中产生不好的影响。”
“是!那现在要对他进行问话吗?”
美座大田想了一会儿说道:“问话倒也不急,他现在是光杆团长,我们先让绥靖公署的人观察他几天吧。”
“大佐之前说如果他敢只身前来,说明他没有问题;但不知为何,虽然现在他已经来了,我还是感觉不太踏实。”
“我也觉得哪里有些问题,伍岛君,你那天去定国军第一师的防区时,有没有暴露身份?”
“应该没有暴露。我是随着军部指导团一起过去的,指导团经常去第一师,一般不会引起警觉,而且第一师的任何人都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之后我才伪装成第一师的顾问军官前往一六五团的驻地暗中调查,结果是没有发现可疑之处。”伍岛进答道。
“那这样的话的确让人无从怀疑。宪兵队知道这个消息的也就我们两人,连本清三郎我们都没告诉他,你那个司机也是一个身经百战的帝国军人,所以没有理由泄漏消息。”美座大田一边想一边说道。
“是的,所以这是不是意味着黄团长是清白的,他对帝国是忠诚的呢?”
“目前来看确实是这样,不过既然他已经来了,无论有没有问题,我们先留他一段时间再说,这样即使他有反叛之心,只要不回去掌握军队,也翻不起什么浪来。”美座大田最后说道。
“是!大佐高明。”
“伍岛君,我们之间不必这样。”美座大田笑道。他虽然口上说不要拍马屁,但实际却乐于接受。
“是!那大佐,我也告辞了,听说汉口宪兵队发现一处反抗分子的藏身地,我去看看是什么情况。”伍岛进起身道。
“去吧,辛苦了。”美座大田也起身说道。
之后两人相继走出了会议室。
而与此同时,在武昌东湖岸边的一处民房小院外,朱若榆放慢脚步并四下观察起来。
在下班前,李广元迟迟等不到军统总部的回复,就先把准备好的通行证和钱给了朱若榆,朱若榆马上乘着当天最后一班渡江汽轮赶到了武昌。
东湖边那处民房小院是第九战区机要室副主任张兴民的秘密驻地。第九战区是岳阳以南的以长沙为中心的战区。
不过自枣宜会战张将军牺牲以后,第九战区司令长官陈长官就兼任了湖北西部地区的第六战区长官,张兴民也就相应负责第六战区机要室的部分职责。之后不久,张兴民就与几个机要室骨干伪装成伪军顾问岛田的随从,并顺利抵达武汉,然后张兴民利用旧时的各种社会关系,发展情报网络,并招收爱国青年和学生进行培训,再派遣到武汉各处搜集日军情报。
但除了搜集日军情报之外,张兴民到达武汉另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破译日军密电码;因为枣宜会战打的如此被动和惨烈,就是因为日军破译了国军的密电码,最后才或多或少地导致张将军的牺牲。
不过张兴民能将情报工作搞的风生水起并不是一时之功,他早从一年前就开始在武汉经营地下情报网络,只是此前他工作的重心都在前线战场而已。
对于枣宜会战的失利,张兴民也常常自责不已,所以在担任第六及第九战区的机要室副主任之后,他就主动请缨深入虎穴担任武汉情报处的处长,亲自参与日军密电码的破译工作。
艾苹是张兴民的一名秘书,同时也是他破译日军密电码的得力干将,虽然艾苹是一介女子,却也是实打实的少校军衔。
朱若榆靠近小院轻叩几声大门,门卫应答问清后又转告艾苹。
艾苹在验证朱若榆的身份后,就走进张兴民的办公室说道:“处座,军统站长朱若榆前来拜访,现在正在门外。”
张兴民满脸意外之色:“他怎么知道这里?”
艾苹答道:“应该是戴局长告诉他的吧!”
张兴民手一挥说道:“那请他进来吧!”
“是!”艾苹转身出去。
不久,朱若榆笑容满面的就进去张兴民的办公室。
张兴民起身伸手,操起一口家乡话说道:“呵呵,欢迎朱站长来访!”
“张主任,好久不见!”朱若榆伸手与张兴民相握,他与张兴民确实面熟,而且两人不但同岁,还是货真价实的同乡,两人都是湖北沔阳人,但由于某些原因,两人仅仅是点头之交,相互并不多了解。
张兴民苦笑道:“哎呀!都说戴局长神通广大,今天张某算是领教到了,戴局长远在千里之外,竟然对张某的落脚之处了如指掌,真是不服都不行啊!”
张兴民无心的一句话,却让朱若榆却听出一丝嘲讽,这也让他对此行的目的不报什么希望。
“张主任不必多心,当前正是齐心抗日之时,你我虽然不在同一系统,但是抱死杀敌之心却是惺惺相惜,所以即使相互知道落脚之处,又有何妨?难道我朱某人还能将你卖给日本人不成?”
“那倒不会,朱站长言重了,快请坐吧!”
朱若榆依言在张兴民对面坐下。
张兴民从桌上拿起一盒烟,抽出一支递给朱若榆,然后自己也点了一支。
“前日听说朱站长只身闯虎口,不但全身而退,还把汉口宪兵队长炸个半死;士别三日,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啊!我想即使换成三国的赵子龙,后梁的王彦章,也不过如此吧。”张兴民毫不掩饰地赞誉起朱若榆来。
“哈哈!”朱若榆笑道,“张主任的消息也很灵通嘛,不过朱某只是侥幸而已,与你在前线身经百战相比,这点小事简直不值一提。”
“不,这是两回事!在你那样的情况下,张某自问是逃不掉的。”张兴民摇了摇头。
“张主任太谦虚了。”
张兴民将手一抬说道:“那行吧,闲话咱们还是少叙。朱站长天黑来访,肯定是有正事吧?”
“不错,张主任既然问了那我就直说吧。听闻张主任在武昌,汉口都设有特工培训班,我朱某人想毛遂自荐担任一门课程的教官,不知道张主任肯不肯给我这个面子?”
朱若榆名为担任教官,实际是想与张兴民合作在武汉建立情报站,进而共享情报。因为自李国深叛变之后,很多在武汉要害部门潜伏的军统特工都被挖出,导致军统在武汉基本上失去了刺探日军军事情报的能力。军统总部得知张兴民正在武汉组建情报网络之后,就想趁机加入进去以在日后分享情报,并暗示朱若榆利用与张兴民的同乡关系促成此事。
张兴民的眉头越皱越深,他狠狠地抽了几口烟之后才说道:“我就知道老弟是为这事而来。月初戴局长还亲自与张某联系想商讨此事,但被张某一口回绝了,没想到戴局长还不死心,竟然派你来了。”
“戴局长的提议对抗日大局来说并无坏处,相反还有利于将情报发挥出最大的价值,所以朱某觉得当前国难时期,我们应该抛弃个人恩怨成见,以国家利益为重,毕竟驱除日寇,复我河山才是我们的共同目的,对吗?”
张兴民沉默了片刻,将手中烟吸完,然后说道:“朱站长这番话张某很是赞同,我也很欣赏朱站长抗日杀敌的勇气,这情报站要真是我张某人说了算的话,我倒是十分愿意聘请朱站长担任教官;但问题是张某上面也有长官,长官不同意这件事,张某也不敢同意啊!”
“既然这样,那我也不为难张主任了。”朱若榆不再纠缠。他知道张兴民说的是陈长官,陈长官兼任第六、第九战区司令,与戴局长素来不合,这不是什么秘密,如果陈长官明确表示反对,那张兴民确实难办。
“朱老弟理解就好,真是对不住了。”张兴民又道了一声歉,陈长官和戴局长有间隙,再加上他本人也看不惯军统那一套行事作风,都是他和朱若榆不便深交的重要原因。
“不打紧的,这也不能怪张主任。”朱若榆应了一声,不过他也在心里嘀咕起来:都说这张兴民有些自负小气,不好相处,今日一见也不觉得啊?
朱若榆不知道的却是张兴民最佩服能抗日杀敌的人,所以即使张兴民平常不待见军统中统,也愿意对他另眼相看。
张兴民又说道:“朱老弟应该还没吃晚饭吧,要不我让厨子炒两个菜,咱们喝两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