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白衣胜雪,长身玉立,隔着朝雾,趁着远处天光微现,恍若天人。
走的近了,才能瞧见他眉眼如画,鼻若悬梁,肤如凝脂,腰如束素,齿如含贝,穿着白色圆领襕袍,袍角随行微微摆动,公子如玉,温文儒雅,原来是江都王世子路疏。
“臣路疏,见过长公主殿下。”他颔首行礼,声如珠落玉盘,扣人心弦。
李舜华眉眼弯弯,往前走了一步,路疏低着头,她瞧见他以一白玉发笄固冠,簪子样式简单,通体光滑,泛着温润的玉色。
她的嘴角微微勾起,声音染上了三分笑意:“世子何往?”
路疏看着她,眸色染着日出微光,显得十分柔和:“臣去见陛下。”
她一听也不便多问,两下无言,李舜华微微颔首:“本殿先行一步。”
“殿下慢行。”
李舜华走了几步又回头,见他已经走远了,肩背挺且直,迎着日出光亮,周身镀了一身金光,李舜华脑子里突然回想起三哥以前常在她耳边念的一句诗:
积石有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她转过头来,又在心里道:啧,好看。
知许在她旁边偷笑。
他们二人打闹一番,瞧见小喜哼哧哼哧追上来,跑的满头大汗。李舜华还未问,小喜便呈上一件月白色暗竹文的披风,笑道:“殿下走得急,陛下刚吩咐奴才给殿下送来披风,晨起天凉,殿下穿的单薄,莫要冻着。”
李舜华道谢,知许给她披上,一下子暖和很多,还带着一股淡淡的,好闻的松香。
到宫里已经辰初,李舜华觉得头有些痛,没用早膳就倒在床上了。
这边两仪殿内,皇帝群臣俱已疲惫不堪,只得先拟定了以税换粮的决议,当时便下旨紧急发往两道,两日便到。皇帝唤了殿前等候多时的江都王世子觐见,之后朝臣们便散了。
户部尚书江闻清刚从马车下来,就见幺子江恒站在门前,见他回来,随他进了院门。
“父亲,筹粮一事,朝中可有决断?”江恒问。
“幸得长公主良策,却有所稍解。”
父子俩进了花厅,江夫人吩咐人备好饭菜。听见长公主的名号,江恒心中一动:“不知长公主何策?”
江大人抚了抚胡子,露出一抹欣慰的神色,道:“长公主聪慧,想出以税换粮的好法子,可缓两道三分百姓之困。”
江恒听了若有所思,良久,他开口:“父亲,其实昨日下午,长公主召了儿子进宫。”
江闻清听了抬眼,江夫人道:“昨日主君在户部一日未回来,傍晚又直接得召进宫,恒儿是下午时分去的,你自然不知。”
“儿子入宫见殿下,长公主虽让儿子在外等候良久,倒未有别的为难,只是父亲,儿子有一事,觉得甚是疑惑。”
江闻清放下筷子,听江恒将昨日下午之事大致讲了一遍,诚然,不止有心还是无意,他略去了中间李舜华同他玩笑那一段。
“殿下因为奏章的缘故,召你进宫却又未曾发难,只将你晾了一个时辰,便算了,竟还与你论经史……”江闻清语气有些不解,一旁的江夫人盛了碗汤,道:“依妾身看,殿下若真是恼了主君为降罪于恒儿,远没有这样轻轻揭过的道理,殿下此般,倒像是要掩盖什么。”
江闻清道:“你说殿下问你《战国策》,”说到这里他又抚了一下胡子,“我记得,殿下八岁通史,十岁时,便将当时的太傅问的哑口无言,如何会向你请教?”
江恒微微皱着眉,也是不解:“儿子也曾听闻殿下学识渊博,不过也不敢多问。”
江闻清问:“殿下问的那一段?”
江恒道:“围魏救赵。”
江闻清又问:“殿下还说了什么,你细细说来。”
“殿下,先是说不懂此策,之后又拿自己同父亲,还有三人之间彼时的关系作比,之后……”江恒想起来,“殿下一直交代要儿子举一反三,学以致用,还让儿子多帮帮父亲,为父亲解忧,解朝廷之难、黎民困苦。”
两人也没有心思吃饭了,江夫人便撤了桌子,父子二人进了书房。
江恒问:“依父亲所见,殿下此举有何深意?儿子想来,如今朝廷之难,怕只有山南两道筹粮春种一事了。”
江闻清坐在椅子上:“殿下怕是在暗示你,筹粮一事的对策。”
江恒惊讶不已:“筹粮之事不是已经解决了吗?”
江闻清摇头:“今早议出结果,只能缓解三分,不能治本。”
江恒皱眉:“故而,殿下暗示儿子的才是真正解决之道?可殿下既然知道方法,为何不直接向陛下禀明?何以要借别人的口?又为何是儿子?”
江恒疑窦丛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