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辰之说完便起身,向一侧走去,众人见状正欲再问,便听见门外过来个内侍官,行了个礼道:”天色不早了,诸位将军请早些休息。“
众人也不好再说什么,看了看傅辰之已经脱了靴子,只得悻悻离去。
周海昌见状,等最后一人打了招呼离去,关了门,又吹了灯,翻身上了另一侧的他的床榻,他们两个床榻中间隔着一片空,空地上是刚才众人围着的桌子。
周海昌在床上滚了两下,美滋滋地开口,道:“宫里就是好,连我们睡得被褥都是水缎子,下面的褥子里缝的好像还是新棉花,这松软!”
他自己说了半晌,见傅辰之背对着他,问道:“辰之,你睡着了吗?”
“没有。”傅辰之答。
周海昌见他答话,便又有了精神,将头往他这边探着,道:“那你给我说说,殿下叫你留下,到底说了什么?”
傅辰之道:“不说。”
周海昌:“……”
片刻他又发出一阵笑:“你越是守口如瓶,我就越觉得有鬼。”
傅辰之未说话。
周海昌不管他,接着道:“唉,要是我也向你一样生的俊俏些就好了,说不定殿下也能叫我留下单独说话。”
傅辰之语调讥讽,道:“留下,可未必是什么好事。”
周海昌却是一笑:“你就别在这吃着葡萄还说葡萄酸了!我今日进长乐宫大殿的时候,偷偷瞄了一眼长公主殿下,就那一抬头低下,当时我差点忘记怎么行礼。”
周海昌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像是在想什么,过了半刻又道,”我之前写话本子的时候,为了找我想写的天仙女郎的相貌,曾去过青楼,也翻过富家大族的后院。“
周海昌说完这句话轻咳了一声,看了眼傅辰之依旧背着身子,接着道:“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长公主殿下绝对是我见过这么多女郎娘子里头最好看的,真跟天上下来的神仙似的,那句诗怎么说的,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啧,但我只敢看她一眼,都是那个黄门再三交代不许乱了规矩,不然……”
他自说着见傅辰之又没有声音了,又道:“辰之,辰之,你睡了吗?”
傅辰之不耐,道:“没有。”
周海昌便直接忽略了他的不耐烦,接着道:“不过以后我们在长乐宫任职,一定会时常见到长公主殿下,这样想来,这真是一桩美差。”
说完却听见傅辰之轻哼了一声。
周海昌见状,有些急道:“怎么了,日日见到这般绝色倾城。闻名天下的殿下,难道你不觉得是桩美差吗?”
却见傅辰之转过身来,月光洒在他脸上,映出棱角分明的脸,却在一双黑眸中消逝,傅辰之淡淡开口:“你只觉得她美貌,却怎知她内里是个什么心思?”
“啊?”周海昌不解。
傅辰之又道:“在剑南道山林中时常有许多菌菇,我曾过告诉过你,越是好看的颜色绚丽的越是有毒,你可还记得?”
周海昌道是。
傅辰之接着道:“这位长公主殿下,便是如此。”
未等周海昌开口,便又有傅辰之淡淡的声音传来:“她面色多变,惯会勾人,心思却诡谲,城府颇深,如山林精鬼,你且自己留心。”
周海昌被他说得头皮发麻,翻个身平躺着,回忆着白天见到长公主的样子,一边半信半疑小声道:“哪有你说的那么吓人……”
……
次日凌晨,明姑叫李舜华早早起来先去给太后请安,再去向明德帝谢恩。
李舜华洗漱完毕推门,便发现傅辰之站在门前,穿着黑衣玄甲,手提一柄长剑。
傅辰之见她出来,低头行了个礼,沉声道:“见过殿下。”
李舜华今日起了个大早,本就十分困,再加上昨日躺下之后忍不住琢磨傅辰之这个人,睡得晚,眼下一个哈欠连着一个哈欠地打。见了傅辰之依旧是那个面无表情,冷冷清清的样子,心中只觉得他哪里哪里都不顺眼,但只一瞬,面上便笑吟吟道:“傅大人早啊。”
说完便带着知许出了宫门。
傅辰之看着她还未错开身便收住了笑,拿着剑落后几步跟了上去。
路上李舜华问知许那些禁卫军是怎么安排的班次,才知道,昨日来了那一共三十个左右卫,除去傅辰之和周海昌两个,剩下的二十八个人分成四个小队,分别在宫内外巡视。
至于周海昌和傅辰之,则是一人一日轮着贴身跟着她。李舜华听完越发觉得惆怅,长乐宫如今,倒算是平白多出不知几个眼线,偏她还没有个正经理由推辞,真是有些恼人。
李舜华想着加快脚步拽着知许,很快便到了太后宫中。
今日不逢初一十五,是以后宫众人都不在,宫中十分清静,太后起的早,李舜华进外殿门时,正见太后站在院子里的鸟笼前逗鹦鹉,李舜华走上前去,微低了身子,行礼道:“阿槿见过太后,太后今日可安?”
太后见她来了,忙放下手中的逗鸟草,笑着道:“好好好,哀家一见到阿槿啊,什么都安了。”
李舜华遂起身笑的娇俏,她在太后这里向来是真心实意,此刻也不例外,便拿了鸟笼旁边的谷子去喂那只鹦鹉,那鹦鹉毛色是红蓝相交,十分漂亮。
那鸟儿吃了李舜华喂的东西,扑棱着翅膀道:“阿槿!阿槿!”
李舜华惊奇地看向太后道:“它竟然会叫阿槿这个名字?!”
太后笑地开怀,道:“这鸟儿的确是个聪明东西。”
一边站着的太后身旁的姑姑听言接话道:“这鹦鹉学舌,太后在它面前念叨殿下念叨地多了,这可不就学会了。”
李舜华听了此言顿感温澜潮生,鼻子却有些微酸,长大之后,特别是她父皇龙驭宾天之后,她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同林太后好像不由自主地微微有些生疏,特别是觉察出明德帝的一些心思后,便总是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位一手将她养大的养母。
毕竟,明德帝才是她的亲生儿子,她知道她疼她,可万一有一天两相对立,那时太后又该如何自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