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东楼隐匿在夜色之中注视着缓缓而来的女子,自那日探视之后他再没有去看她,每次只凭借归还的书籍当中寥寥几字得知她的情况。每次看到她娟秀的字体,心里就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欣喜。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与她只不过是数面之缘,可内心深处却忍不住去关心,想要去了解她更多。这些本来都不该发生在他身上的,偏偏他遇上了她,又偏偏将自己心里的某一个角落沦陷了。自己身份尴尬,明知不可以与她有过多的接触,可又不能违心地躲避最真实的想法。
夜风轻轻地吹过,衣带飘逸,迎风走过拱桥来到花树后面,沈安然看到出神的水东楼,心里竟有在暗暗窃喜。
“将军,你来早了!”她淡笑着抬眼望着他。
水东楼一笑,说:“今夜月色正好,不知不觉就来早了。”
沈安然疑惑地看看夜空,漆黑的天空只有数点星光却不见那轮皎洁的明月。水东楼随着她的目光看去不禁尴尬的红了脸,不自在地说道:“本想说个笑话……”
“将军心中有月,天上自然就有月了。”沈安然打断他说,接着将手中拿着的书卷递了上去,说:“这一卷奴婢已经看完了。”
水东楼接过,道:“你身上的伤都好了吗?”
“已经痊愈了,说起来多亏了将军的药。”
“那就好,那就好!”
两人一阵沉默不知说什么好,各自的心思也在这一刻开始变得凌乱。沈安然看看夜空,纤手撩拨被风吹乱了了鬓发。水东楼在一侧痴痴地看着她的举止,心里控制不住的想要捉住那只手。可他是一个懂得压抑自己的人,所以最终还是没有那样做,只是强硬将自己的目光移开。
“皇后让奴婢到她宫中奏琴。”
水东楼一愣,随即紧张地说:“皇后怎么会让你去奏琴?”
“奴婢在桃花源弹琴的时候,她恰好路过听见了。皇后让我到她宫中为她奏琴,有人说这不知是福是祸。”
水东楼皱皱眉,他是十分不希望沈安然到皇后宫里奏琴,只因她的容貌万一被皇帝所见只怕难以脱身。他私心的想她一辈子都不要被皇帝见到,更不要被其他的达官贵人看上。沈安然应该有更好的归宿,而不是依附着某个男人而活着。
“你为何不拒绝?”
“奴婢为何要拒绝?”沈安然看着他。
“你要知道一旦你被皇后所看重,随之而来可能是杀身之祸。”
沈安然一笑,她知道水东楼是关心自己的,可是他不知道她心里想要的是什么。她并不是不知道到了皇后那里可能会遇上什么,但她必须把握这个机会。伯约悉心训练她十年只为有朝一日能够将她送出宫,而她要凭借所学让沈清流回来。为了这个目的,她在所不惜!
“你还笑?安然,你是否还不清楚自己的处境?”他一急便把在心里叫了无数次的名字喊了出来,过后又忐忑地看着沈安然。
沈安然先是一愣,后又认真地说:“将军不必提醒奴婢所处的是何处境,我十分清楚自己想要是什么。”
“难道得到陛下的青睐对你那么重要?”水东楼十分不解,在他心中沈安然不应该是那种一心想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人。可是,现在她所说的话却让他不得不怀疑自己是否看错了。
听到水东楼对自己误解的话,她心里十分不好受,冷冷道:“在将军心中奴婢就是一个与其他宫中女子无异之人?”
“我希望你不是。”他凝视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想要看进她的心底,可是面对这样一双清澈的眼睛他竟看不透里面装着什么。
“奴婢如今唯一想做只是让我父亲平安归来。”
水东楼闻言感到惭愧,原来她心里所想的并不是他想的那样。
“你想怎么做?”
“让陛下知道我父亲对他并无威胁。”
“安然……”
“什么人在那里?”忽然一声呵斥打断了水东楼的话语。
沈安然本能地转身,水东楼一下拉她入怀,后退几步隐匿在花树深处。两人皆惊慌忐忑,花树外面有几名巡逻的士兵在搜寻,没有发现任何异象才走开了。巡逻的士兵走远了,沈安然才松了一口气,发现水东楼的手臂将她的腰搂得紧紧的,而自己整个后背贴在他怀里的时候不禁脸红耳赤。
水东楼好像没有要松开她的意思,探头出去看了看,才轻叹一声说:“好险!”
“请将军放开奴婢!”她低声请求。
水东楼尴尬而不舍地松开她,她立刻离开他怀中拉开距离。
“那个……刚才情非得已……”
“奴婢知道!”她连忙说。
“安然……”
“将军,时候不早,奴婢先回去,免得被人瞧见了!”她急急地敛衽屈膝就要离开。
水东楼急得拉住她的手,说:“安然,先别走!”
沈安然被他这样拉住尴尬不已,她一下甩开他的手,红着脸说:“将军请自重!”
水东楼俊脸又红了起来,说:“我并不是那些轻薄之徒,只是不知为何见了你之后就变得情不自禁。我只想说,你有任何困难都可以找我,只要我能帮忙的一定帮你。在这个皇宫里,你并不孤单!”
听了水东楼的话,沈安然的眼睛不禁湿润起来。在这个皇宫里她并不孤单!啊,这是多么动听的话?她知道水东楼是正人君子,能说出这些话也不是因为一时兴起,更不是单单是是动听的话而已,这句话是有分量的。忽然间,她感觉到他们之间有一种微妙的感情在起着作用。可是,他是叱测风云的将军,而她只是小小的女乐,更别说还是罪臣之女了,这么悬殊的差别,怎能够承受那么沉甸甸的心意?
“将军的好意,奴婢心领了。”
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水东楼怅然若失地站在那里。
夜色更浓,掩盖了各自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