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微风夹杂着些许甜香,淅沥沥的小雨褪了尘气,一幽僻的小院里漫了一院子的药香。
“这小姐还会不会醒过来了呀!真是急死我了!”婢女秋菊润湿了帕子,覆在姜念的额头上。
另一位穿着翠青布袄的婢女夏莲屈起食指,敲了敲秋菊的额头:“呸呸呸!说些什么不吉利的!小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醒的!”
姜念微睁了睁眼,正瞧见床边站着两个丫鬟模样的少女,姜念揉了揉后脑勺,系统传送的记忆便慢慢浮现。
这着翠青布袄的丫鬟名为夏莲,而另一个则名秋菊,二人皆是从小便跟着姜念,倒是一片忠心。
“小姐您终于醒了!”
“奴婢去给小姐倒杯水来!”两个丫鬟一见姜念醒了来,便忙手忙脚的伺候了起来。
姜念因着礼貌,便应了声:“谢……谢谢啊。”
“砰”夏莲端着茶杯的手一抖,茶杯登时碎了开来。
“小姐,您,您说什么?”秋菊望着姜念的脸充满了疑惑。
“谢谢啊……有什么不对吗?”姜念犯起了愣,她不过是说了声谢谢,怎的这两丫鬟如此吃惊。
两个丫鬟替姜念倒好了药,这才退了出去。
姜念微微阖眼,接受着系统传来的信息:在这个世界中,姜家是老一辈的文官世家,姜念的爹姜理毅是姜家的老大,为正妻所生,姜理盛是老二,姜理平则是老三,老二,老三皆是妾室所生,这三子都并非现在姜家的老夫人所生,老夫人有不育之症,且是后面抬的平妻。
而这个世界的女主便是姜家老二的嫡女姜茹,男主则是燕南的五皇子。
姜念定了定神,轻抿了口茶水,又继续接收着系统的信息。
姜念的爹姜理毅实则早已分府,可姜念母亲早逝,父亲姜理毅出使千平,便将姜念养在了老姜府里。姜家二房,三房用的是捧杀的方式,姜念便养得了个嚣张跋扈的性子,燕南国男女皆可入学堂念书,可姜念已快到及笄的年龄,却是连一篇文章都作不出,对人亦是毫无礼貌,自己有气儿,便随意打骂下人,也难怪姜念方才同两个丫鬟说谢谢时,两丫鬟瞧着还以为是见鬼了般。
“这不是标准的炮灰女的性格吗?嚣张跋扈,冒冒失失的,全给主角铺路去了。”姜念努了努嘴,似是不喜自己的这个身份。
原身所在的学堂叫国学堂,是上京城最好的学堂,而男主晏识安作为一名皇子,不入仕,竟是在国学堂当起了教书先生来,原身则一心痴恋着晏识安,每日打扮的似只花蝴蝶般。
姜念皱眉,翻了翻箱子里的衣服,还果真就是那大红大绿夹杂在一起的配色。
“这什么审美呀!”要是我是晏识安,我也不会喜欢这样的人。
而女主姜茹柔雅似仙,聪慧过人,学识渊博,在男主晏知安夺嫡的路上,确实帮了他不少忙。
“没想到在这里的姜茹同我那姐姐也是一样的性子,淡雅如仙……啧啧。”姜念在二十一世纪同父异母的姐姐亦是这般。
姜念眨巴眨巴眼,又道:“可那晏识安既然是男主,又为何会走上夺嫡的路?”
系统:“这个世界的正轨本就是要让晏知安坐上皇位,你只需要撮合男女主在一起,防止反派黑化便是。”
“那……反派是谁?”
已差不多把所有重要的信息都接受完毕,可姜念也不知道反派究竟是谁。
系统:“……这个……由于上一个宿主在做任务时出了些小差错,我的主机也受了伤,所以……所以一时半会儿还无法探测到反派是谁?反派需要您自己去寻找。”
“什么?还得我自己去找反派?那可是反派呀!我要怎么找?是不是每找一次就得见点血啊!”姜念一怔,满脑全是昨晚快要把她掐死的那位墨衣男子。
姜念抬手摸了摸纤长的脖子,还觉得有些后怕。
系统:“若您完成了任务就可以活在这个世界了呀!见点血算什么?”
“活在这个世界?不应该把我送回原来的世界吗?”姜念微愣,她想着若能完成这任务,就可以回到自己原来的世界。
只听系统解释道:“您在原世界的已经是死尸一具,能让您活在此处已经是不错了,若这个世界的崩坏值超过百分之九十,您就会随这个世界一起化为烟尘。”
姜念咂了咂嘴:“原来……我在原世界已经死了吗……”
许是听出姜念的语气中带了些不甘,系统倒是挺人性化的:“宿主您还是莫要太过伤心了,您需要随时保持警惕,否则你极有可能马上下线。”
“啥?”还沉浸在悲痛的姜念亮眸一闪。
系统:“这个世界的女主角不是普通的女主,手段狠辣,您还是小心些为好。”
姜念拍了拍脑袋:“那我有没有什么金手指之类的?”
“你怎不讲话了?喂!系统!系统!”也不知是何故,姜念的系统总是随时掉线。
“昨晚的事还没找你算账呢!一穿越就差点儿死了,也不知道给我安排个好点儿的身份。”姜念气得一口便将涩苦的中药喝了去,咽下肚的尽是微淡的草药香。
…………
午后的夏风多闷热,飘到桂香苑时夹了些花香,附在树干上的知了仍不知疲累地叫个不停,斜窜进窗的光束打在一杯热茶上,衬得热烟金闪闪的。
“小姐您确定要穿这件吗?”夏莲拿着件月白色的衣服愣愣的看着姜念,想着自家主子往日是绝不会挑这种素色的衣裳的,今日怎一反常态,平日里最喜的花色竟是连瞧也不瞧一眼。
姜念摸了摸料子:“就这件吧,素净些。”姜念费了好大劲儿,才将这衣服穿好。
“姑娘倒是极为适合这素色呢!”秋菊端了碗银耳汤进来。
姜念弯了弯嘴角,小酒窝里宛的似是夏日山涧里的清泉水:“那是,也不看看你家小姐是谁!对了,昨晚的事可有眉目了?究竟是何人要杀我?”姜念自昨晚被那墨衣男子拍晕后,直至清早才被发现带回了姜府。
夏莲替姜念理了理衣领:“老夫人只说是寺院里进了盗贼呢!要我说昨夜我们二人就该留在小姐身边。”
姜念喝了口绿豆汤,微微甜香窜入味蕾:“盗贼?分明就是来杀我的还指着要人呢!”姜念搜寻着记忆,才知昨晚姜家众人皆去宝相寺上香,夏莲和秋菊本说要跟着姜念住一个禅院,却被老夫人给支开,姜念一人在禅院,这才险些遇险,而老夫人却一个劲儿的说只是盗贼,无需报官,一瞧便知其中的端倪。
姜念微眯了眯眼,心底暗想:昨夜杀手想来应该是老夫人的手笔,可虽说这原身不受老夫人待见,老夫人为何要夺她性命呢?姜念想着找时间去问问系统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
“小姐!前边儿就是秋香斋了!”夏莲掀起了帷裳。
系统还未给姜念分配任务,想来无事,姜念便想出来转转,听说这上京有家名为秋香斋的糕点铺子,那铺子里的糕点可是比皇家的也差不到哪儿去。
姜念一时嘴馋便跟着出了来,想去尝尝那秋香斋的糕点。
秋香斋的大门挂了两个大灯笼,旁边还衬了些样式精美的剪纸,里边儿的装潢也极为精美,才到门口便已经闻见了糕点的甜香。
秋香斋的门口已是挤满了人,姜念也不急,便也只是耐着性子等。
姜念倒是幸运,那秋香斋的招牌,龙井绿茶桂花糕到了姜念这儿,也只剩下了一份儿。
“呜……我不管我就要吃那夹馅儿的桂花糕!”一稚嫩的声音在姜念身边响起。
“小公子,我们这儿的糕点皆是限量的,这最后一份儿就在这位小姐手上了。”老板用着温和的语气哄着面前啼哭的幼童。
那幼童白胖胖的,倒像个糯米团子,穿着一身藏青色长衣,腰间还别着一块儿色泽极为上乘的和田玉,身后还跟了两个家丁模样的男子,瞧着这男童便是出身不凡的人物。
幼童哭得眼泪汪汪,还发了热,圆圆的脑袋已是冒了些汗珠,一双如紫葡萄的大眼直勾勾地盯着姜念手中的桂花糕。
“小姐,这小团子也太可爱了吧”夏莲悄悄地在姜念耳边念了一句。
姜念缓缓蹲了下来,细细瞧着面前的男童,问道:“小团子,你想要我手中的桂花糕?”
男童含泪巴巴地点了点头,奶声奶气道:“嗯,我就想吃这夹了绿色馅儿的桂花糕。”
“你若这么喜欢吃,我便送给你了,可好?”姜念笑脸盈盈,便是夏莲也看呆了,她可从未见姜念笑得如此明朗,平日里的姜念总是冷冰冰的,要不就是随意打骂人,此刻倒是笑得如春风般暖柔。
姜念说着便将油纸包好的桂花糕递给了男童,男童顿时止了泪,笑嘻嘻道:“谢谢姐姐!姐姐叫什么呀?”
姜念刮了刮小团子的肉鼻:“姐姐叫姜念,这名字是不是很好听?”
秋香斋里的众人一听姜念的名字,登时脸色一变,连忙拿了糕点就跑了出去,姜念微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现在可是臭名远扬的大小姐,平日里总是不讲理,难怪这些人一听她的名字都躲得远远儿的。
姜念扯了扯嘴角,面上还有些尴尬。
姜念还愣在一旁,小团子肉手便勾起了姜念细长的小指:“姐姐不如陪我去找我大哥哥?”
姜念揉了揉男童的脑袋:“姐姐还有事呢……就……”男童又道:“我大哥哥长得可好看了呢!”
“就把事情推掉,陪你去找你哥哥,可好?”姜念可是实打实的外貌协会的。
“诶……小姐等等我!”小团子牵起姜念的手便跑了起来,徒留后面的夏莲一个人追着姜念。
夏风似温水蒸起的水雾,带了些温热,徐徐扑面而来,衣着素色的女子宛着流苏髻,青丝被夏风轻勾,右手则被一男童勾得紧紧的。
男童将姜念带进了一个名为倚月楼的茶馆,四下散着些清茶的淡香,倒散了些夏日的闷气。
男童拉着姜念跑上了二楼右侧的一间雅室外边儿,对姜念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等我先进去吓吓我大哥哥。”
姜念轻颔首,亮眸微闪,男童这才轻手轻脚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大哥哥!大哥哥!”一如团子般的男童跑着小步,一颠一颠地到了窗边男子的跟前。
男子穿一云锦黑衣,嵌着金丝白鹤,束紫檀色的腰封,黑衣裙角还缀着些祥云,衣料极为讲究,一针一线皆是精心缝制,而脚上蹬着一双墨黑小朝靴。
“你手干净吗就抱我。”男子微睁眼,亮如星河的双眸瞥了眼男童。
男童气鼓鼓道:“干净干净!洗了好几遍呢!”男童抓住晏知离就一个劲儿的往他身上爬。
景归远失笑道:“知离,我看这许展诚的弟弟还真是黏你。”
“许展明,你今日怎如此高兴?”晏知离将男童从自己腿上扒了下来。
许展明见晏知离是真嫌弃自己,便气冲冲地爬到了石凳上,奶声奶气道:“我今日碰见了个漂亮姐姐!她还将桂花糕送给我了呢!”
“姐姐?你不是去秋香斋买糕点的吗?”晏知离揪了揪男孩的肉脸。
“那姐姐见我好看,就把桂花糕送给我了呗!”许展明笑得一脸开心。
“你可有把银子给她?”晏知离正声问到。
许展明一拍脑袋,哭丧着脸说:“我……我光顾着吃桂花糕,忘了给姐姐银子了……”
“你若以后还能遇见她,一定记着还人银子知道了吗?”晏知离敲了敲许展明的小脑瓜。
景归远却笑道:“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晏知离是个多么实诚的主呢。”
“小孩子就得好好教,别长成了歪苗。”晏知离看着许展明的小脸,目光深暗,带了些星星点点的亮光又宛了些无奈,似是在透过这小团子再看另一个人。
“那姐姐就在门外呢!大哥哥你可以现在就把银子给她!”许展明抬起肉手指了指门外。
晏知离登时将男童从自己身上扒了下来,眸色凌然:“不是告诉过你不准随意带外人进来吗!”
等在门口的姜念微怔:“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噔噔噔”不轻不重的脚步声响起,姜念本想宛一个恰好的淡笑,还未准备好,上好的楠木门便轻打了开来。
随即便露出一深色衣角,再瞧,男子一双桃花眼熠熠生辉,如半轮清月般却又胜过月色,比起更为撩人,鼻骨挺直,薄唇微扬,似暖阳抚人心般,可眼底带的却是探究。
帅!真是帅!姜念心里暗想:“怎么这个人也挺眼熟的?”
“你……你你你!”姜念捂住了小嘴,面上尽是慌色。
“才多久没见,就成结巴了?昨晚不是很会说吗?”那人嗓音清润明朗,正是昨夜那位墨衣男子。
姜念支支吾吾半天:“那个……银子我不要了……您……您还是进去陪您那个可爱乖巧的小弟吧!”说着姜念正准备侧身跑去,却被人长手一勾,揪住了衣领。
“景归远!把簪子拿来!”男子唇角微微弯,似是三月遍满山野的桃花般醉人,分明是正然的面容,如若没经历昨晚的事,姜念兴许还要赞赏一下这男子如明阳般的俊容,可现在,姜念一心只想逃走。
那位叫作景归远的男子拿了只玉簪递给了晏知离,进去时还带着惋惜的眼神看了眼姜念。
晏知离骨节分明的手指拿起玉簪,轻插在了姜念宛起的髻上,俯身在姜念耳边说到:“你若敢把昨晚所看到的事情讲出去……”
“我不讲!我不讲!我压根儿没见过您!行了吧!”姜念双手合十,头如捣蒜般忙点着。
“滚!”男子轻手一推,姜念便跌坐在了楼阶上。
“嘶!果然是炮灰角色,躲了昨晚,躲今日!”姜念揉了揉屁股,扶着一旁的木栏,这才缓缓地站了起来。
晏知离一关门,回了雅室,坐在木凳上的景归远惊呼:“你真把那簪子给她戴上了?”
“嗯。”晏知离冷冷地应了个字。
“那……那簪子可是从死人身上取下来的……”
“她昨晚惹我不开心,吓吓她怎么了?”
“得得得!您是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