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她吧。”洛楚楚明眸轻扬，丹红的袖衫轻抬，精致的额饰微晃。

在座的众人视线皆向姜念扫了去。

“啥？我？”姜念正偷吃从晏知离盘子中拿的枣泥酥，冷不丁被女子一指，还未咬碎的酥块儿哽在喉间：“咳咳咳！水！水！”

姜念弯身将晏知离喝了半杯的酒一口饮了下去，酥块儿方顺着食道滑落：“你是说要我同你比试？”

晏知离剑眉一竖，垂眼看了眼姜念喝过的酒杯，上边儿还沾着透莹的酒，大手一抬，把酒杯推得离自己远了些。

“不错！就你了。”洛楚楚知晓这在座的都是贵人得罪不起，可区区一个侍女，她贵为公主岂会怕？

“敢情说她是在报复我呢。”姜念抬手将嘴角的酥渣擦了干净。

“叮！请宿主应战！以获得下一个关键物品。”

应战归应战，不过这戏还是得做齐全。

姜念弯身蹲了下来，一手拉了拉晏知离的衣袖，软柔的声音怯生生的：“主子，这我怎比得过一国公主呢？”

晏知离这一次倒并未把姜念推开，眼角平堆了些笑意，垂眸低声道：“余安说过你最擅长的便是骑射，还要装？”

姜念半掩的粉面黑了几分，只从咬紧的牙关里蹦出一句：“那就让主子看看你这个随侍没有找错。”

“公主愿意委身同我这小小的侍女一决高下，那可是我莫大的荣幸呐。”姜念此话瞧着是在说自己身份低微，实则暗讽洛楚楚身为一国公主，从小学就武艺，竟挑一个小丫鬟来应战。

几位年纪稍大些的已然是纷纷附耳交谈，都说着这西夏公主度量不够，堂堂一国之公主，竟去为难一个小丫头。

洛楚楚倒是不在意这些，只朗声笑道：“是个有胆量的，你叫什么？”

姜念莞尔一笑，面纱微晃，正要开口，却听男子清润的嗓音响起。

“念儿。”晏知离淡然开口，目光直视对坐的晏识安，却见晏识安捏着玉杯的手一抖，玉面泛白。

“对，且唤我念儿便是。”姜念两手交叠冲洛楚楚行了个礼。

皇后头上的金步摇漾了一流金光，笑道：“既如此，那便去马场比较一番，本宫也好久没见到如你们这般正值风华的女子比试骑射了，倒甚是期待呢。”

玄武帝摆摆大袖，亦正声道：“让人把马场收拾出来，备好弓箭。”

“是，奴才这就去吩咐人把马场收拾干净。”老太监踮着脚急慌着跑了出去。

……

烈阳当头，披了一纱的金辉，马场上的黄沙在金辉下映了些热浪，百官同玄武帝皆坐在一旁的树荫下，前边儿只站着两位女子，一女红衣艳如阳，傲气地扬起下巴，另一女子白衣清如水，凭风翻扬，隐者面纱，只露了双秀丽的眼，柔情流转间却藏着一闪而过的明光。

“公主殿下想要怎样来比？”姜念扬了扬明眸，看了眼洛楚楚。

洛楚楚将散在肩的发往后一披：“也不为难你，就是个普通的骑射，你我二人各骑一马，找人移动着这靶子，互射对方的靶子的同时，还必须抢到挂在对方腰间的红缨，如何？”

“我可否提个要求？”姜念轻笑了笑。

洛楚楚还以为姜念是怕了，只宽声道：“你若怕了，我可以让你几分。”

姜念不语，只到了木架上取下了箭袋和弓箭，侧身看向洛楚楚：“我所说的要求，是蒙眼来比试。”姜念虽只是有些三脚猫的功夫，可偏这骑射是自己下了功夫的，在第三任务界中，自己出生于武官世家，男主白至言为鸿远大将军，自己对骑射感兴趣，便是到了最后，连白至言这个将军都不如

晏知离晃了晃折扇，半翘着腿，正眼看向姜念的方向。

众人皆惊。

“那晏知离的这个小侍女很是有一番胆量嘛！”太子吃了颗紫葡萄，侧身对四皇子悄声道。

四皇子整了整衣角，嗤笑道：“这狗都随主子，不就跟他晏知离一样的货色吗？蒙眼？那马怕是走了没几步，她就得摔个四脚朝天咯。”

“这么个可人儿，倒是可惜了。”太子摇了摇头。

坐在皇后后边儿的女子，指甲嫣红，唤来了身旁的婢女：“待会儿记得请六殿下来一叙。”

“娘娘，今天的人这么多，您就不怕会被旁人瞧见吗？”

安清芸秀手抚了抚翡翠耳坠：“人若少了，才会有些不当的言论，你只需把他请来莲池便可。”

“奴婢晓得了。”

“蒙眼？你可是在说玩笑话？”洛楚楚圆目微睁，她自小同西夏的将士们一同练习骑射，这要越过对方，射到别人的靶子已然不是件易事，这姜念竟还要人蒙上眼？怕是被吓疯了吧！

众人也抬手，指着姜念谈论着。

却见白衣女子高声道：“公主有所不知，我这人缺点甚多，可唯一的优点就是从不说戏言。”

洛楚楚眼色一变，气鼓鼓地拿起了一旁的箭袋，翻身越上了骏马，扬扬道：“待会儿输了你可别哭鼻子！”

“公主殿下尽管动手便是。”姜念一个跨步，亦飞身跨上了马背，动作干净利落，哪还像刚才娇弱的小丫鬟？

晏知离眸色一顿，桃花眼始终扬着，嘴角微弯，侧头看了看身后的晏知安。

晏识安只埋头喝茶，时不时抬头亦是望向姜茹的方向，并未注意到这边来。

一阵热风掀过，两位女子皆蒙上了黑布，姜念本就带了面纱，现又蒙上了眼，整张小脸都被遮得严严实实的，确有些滑稽。

“比试开始！”武将一声令下，洛楚楚的骏马已然朝姜念奔了来，马蹄抬落间，黄沙翻涌。

“左，四十五度！”姜念纤手一把拉住缰绳，往右一带，洛楚楚便扑了个空，又弯手从箭袋里拿出了两只箭，先后搭在了弦上。

“一箭一生花，两箭并齐发！”先出的箭旋转间落了个花形，擦过了洛楚楚的红衣，第二箭又紧连着飞过了洛楚楚的头顶，发出些“窸窸窣窣”的声音。

“这！这怎么可能，她怎会如此精准？”

“哪里精准了？不就是擦边儿过去的吗？说不准只是运气好而已。”

“这小侍女是在定位呐！她这两箭本就没想射到正阳公主，只是想清楚对方的位置，再一举拿下！”

“小姐，您快看，那小侍女好生英勇！”慕南风的婢女垫着脚，望着姜念。

慕南风将喉间的茶水咽了下去，正声道：“这小侍女不一般。”慕南风出身武将世家，见过的能人不在少数，那小侍卫瞧着柔弱，没什么武功，但其无论是驭马之术还是发箭的力度，都不像是初学者。

晏知离右手搭在膝上，只正正看着面前在黄沙上驰骋飞扬的女子，白衣飘飘，却无先前的柔弱。

姜念隐在面纱下的粉唇轻张：“已经定位准确了呢。”

白衣女子一牵缰绳，轻拍马首，直直便朝着洛楚楚冲了过去。

洛楚楚慌忙把箭搭好，正对姜念，“咻”的一声，利箭便飞了出去，可到底是飞偏了些，扎在了一旁的树干上。

“公主得记得听声识方位噢！”姜念扬手一挥，转转围着洛楚楚跑了一圈，已然扰乱了洛楚楚的定位。

洛擎黑着脸，打望着玄武帝的神色，手中的群头已经渗出了汗。

“你！你在哪里？你定是偷看了！”洛楚楚只觉周边都是马蹄声，完全无法准确地找到姜念的位置。

姜念骤然停了下来，已靠到了洛楚楚的身边：“公主殿下，得罪了！”女子抬手弯腰，躲过了洛楚楚的一拳，将洛楚楚腰间的红缨顺势扒了下来。

“你！”洛楚楚骑射一向是一绝，今日倒是第一次蒙眼比试，无法适应这新规矩，洛楚楚一怒之下，已经将黑布摘了下来。

“这公主怎能如此？”

“也太不讲道理了吧，怎能自己就将黑布摘了下来？”

“到底是边远之国的女子，哪懂得什么规矩？”

洛楚楚眼眸翻成猩红色，牙关紧咬，视线一片明亮，迅速搭上了箭，朝姜念射了过去。

热风滚滚擦过姜念耳边：“公主殿下取了黑布，也能射的偏？”洛楚楚取黑布的声音着实大了些，姜念便是只一心驭马也听了个清楚。

不知是不是让怒气冲昏了头，还是因为天太热的缘故，洛楚楚取了黑布，连射姜念好几箭，也都只是擦边儿略过。

“楚楚这是怎么了？箭法何时成这般样子了？”皇后探了探身，目光一直落在一席红衣的洛楚楚身上。

姜念拍了拍马，直直奔向洛楚楚方位的箭靶，几个小兵举着箭靶四处移动着。

“脚步声在左，靶心正直，向右偏动。”姜念一把箭又搭上了弦，正正射向了举着箭靶右侧的小兵。

“原来在这儿呢。”定位好了箭靶的位置，姜念迅速拉开长弓，想了想箭靶的模样，右手一送，羽箭似是长了眼睛般，一个劲儿的往靶心送。

千钧一发之际，羽箭已然要触到靶心时，却被横过来的另一只箭给拦了下来。

“噔”两箭齐落，洛楚楚驾马飞驰了过来，截了那只射向靶心的箭。

姜念皱眉，刚想从箭袋里又掏出一只箭，搭在弦上，洛楚楚这边的羽箭已然朝姜念飞了过来。

“对不住了！”姜念闻声一躲，手中的箭已朝洛楚楚射了过去，直直落在洛楚楚宛着的发髻上，恰好插在中间。

趁此时，姜念将袋中最后一根羽箭侧了侧箭头，“呼”的一声，飞了出去，带着一溜热风。

“正中靶心！正中靶心！”早已累的是满头汗的小兵高声呼扬着，将箭靶侧过来给在座的人看了眼。

“这怎么可能？这小侍女竟有如此大的能耐？”

“那正阳公主便是没带黑布也赢不了人家呐！”

“精彩！实在是精彩！”玄武帝倒是先拍起了手来。

坐在下座旁的黑衣男子，眸色暗了几分，垂眸陷入思考中。

白衣女子卸下了眼上的黑布，轻轻跳下了马背，热风拂过，掀起面纱一角，露出了女子的下颌。

“姜念？”慕南风瞳孔一怔，想要冲上前去，却被侍女拦了下来。

“小姐，这皇上还在前边儿呐！”

“那是姜念啊，姜念！”慕南风转身对自己的侍女吼道。

侍女一惊：“小姐，念姑娘已经葬在了青山陵，您亲眼看见的，又怎会在此处呢？”

慕南风冷静了下来，怔怔跌坐在了席座上：“也对……她都死了，怎会在这里？许是我看错了吧。”

姜念方下了马，就见洛楚楚气冲冲地朝她跑了过来，抬手就是一掌，瞧着便要落了下去。

姜念抬眸，一手拦了下来，揉了揉洛楚楚的手腕：“公主是方才射箭射累了？可需要奴婢跟您揉揉？”

洛楚楚一撇嘴，忿忿将手从姜念的手中扯了出来，怒道：“定是你使了什么手段，不然本公主才会输！”

姜念扬了扬头，反正大家也都看到了自己射箭时的模样，便也不必再装的个娇顺柔弱：“我能有什么手段？倒是公主殿下您先摘了黑布，破了规矩呢。”

姜念不清不淡一句话，又引得众人热议。

“是啊，这分明是公主先摘了黑布，还说人家用了什么手段。”

“啧，这公主摘了黑布，还不是一样没赢？”

“就是说啊，输了还反过来怪人家侍女，这度量也太小了些吧！”

洛擎听见旁人一指责自己的妹妹，面上也是一红，只冲着洛楚楚道：“楚楚！还不快过来？”

洛楚楚将箭袋摔在地上，瞪了眼姜念，便跑向了洛擎处。

“主子可看清楚了？我这骑射的身手可是丝毫不输给那从小练武的公主呐。”姜念眨了眨明眸，像是一个在乞讨大人夸耀的孩子般。

“手不够稳，出箭没有达到最快速度，让人有可乘之机，有什么可骄傲的？”晏知离自始至终都带着那般柔笑。

姜念砸吧砸吧嘴，对晏知离翻了个白眼，又负手立在一旁，扫了几眼坐在一旁的其他几个皇子。

太子殿下一身雍贵的黄衣，其他几个皇子则着青色，紫色为主的衣裳，偏就晏知离一个人穿了身黑衣，倒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等下，这晏知离为何同其他皇子长得都不怎么像？”姜念环顾了一周下来，这其他五位皇子虽然差的年龄有些大，可眉眼间同玄武帝都是有四分相似的威严，便是淡雅如风的晏识安皱眉时也生出一股子严厉。

可晏知离却不同，晏知离眉眼间自生一番笑意，却藏着几分冷冽，与其他皇子不同的是晏知离的那份冷冽是自内而外散出来的，便是一直挂着笑，也让人觉着冷冰冰的，通身的贵气亦是逼人。

“叮！宿主已获得关键物品，弓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