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念着急忙慌地撤离了修罗场,可她就不明白了,这为何晏知离对自己的亲哥火气这么大?究竟是有什么仇恨?难不成是女主姜茹?可晏知离目前应该还不知道姜茹便是他曾经的救命恩人啊,又怎会因为姜茹而和晏识安对着来。
更奇怪的是晏知离对晏识安的厌恶简直是只差把厌恶两字写在脸上了,又为何会主动来金陵助晏知安破案?思来想去,姜念还是想不通透。
“算了算了,懒得想了,只管保住小命,攻略晏知离就行了。”姜念因腹部的伤口并未好全,拖着一个东倒西歪的宁安很是费力气。
姜念将宁安拉到了屋子内,轻轻将其放倒在了床上,又去倒了杯水来,水已经是来冷透了的,姜念一股脑便喝了个光。
“宁安,别装了。”姜念将杯子放在了桌上。
床上本还在张牙舞爪的女子突然静了下来。
“这满座的人竟只有你看出来我是在装醉。”宁安出声。
“宁安你不是在借酒浇愁,你是在借醉酒掩饰心殇,你是在麻痹自己。”
“掩饰吗?我只是没想到灭我付家满门的竟是他。”宁安怔怔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已经死了。”姜念应声道。
付宁转而一笑:“死了,不过它一人的命又怎敌得过我付家五十二口人命!他死了倒好,一了百了,我呢?我也死了,现在的我是宁安不是付宁,可我的心还有知觉!”
“没想到,那年中秋的初遇,深秋的夜会,初冬的私奔,都是假的,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骗局。”宁安双眼通红,却没有一滴泪滑落。
女子一身红衣裳凌乱不堪,簪子滑了一半,耳坠只剩了一个还挂在右耳垂上,口脂已经被抹了干净,她就静静地瘫坐在床沿边儿上,像是被抽走了魂。
思忖了片刻,姜念轻声道:“李祁死之前,我曾问了他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我问他可曾爱过你。”
宁安抬头,双眼渐渐有了亮色。
姜念继续道:“他说……他说他爱过你。”
宁安一怔:“真的吗?”
姜念点头,却听楼下晏识安正在唤着姜念的名字,他们得启程前往杭州了。
宁安起身走到了姜念面前:“姜念,谢谢你。”
姜念摸摸头:“我有什么好谢的?宁姑娘,此次一别怕是再难相见,你可得好好保重!”
宁安失笑:“一定,对了,你身边那位晏知离,晏公子对你怕是有些意思。”
“什么?怎么会?”姜念方才还查看了数值条,晏知离对她的好感仅仅只有10%。
宁安敲了敲姜念的头:“我呢,虽年少时被那李祁的甜言蜜语给蒙骗了,但自打我进了这锦苑,见过的事可不少,那些男子动没动情我一看便知。”
“得得得,您是一双慧眼看遍有情人。”姜念拱手,脑中还是浮现了晏知离摇着扇子的模样。
宁安替姜念理了理碎发:“你方才一直同那位五公子讲话,没有注意到旁边人的眼色,可我却瞧的清楚,那晏知离分明就是有些不悦,可看向你时,眼色又缓和了几分。”
“他亦是皇子,念姑娘说不定是会飞上枝头当凤凰呐,到时候可莫要忘了我。”
姜念扶额,这宁安怎和洛楚楚一般,连说的话都是一样的。
“好了,快走吧,得空记得来这儿看看我。”宁安拍拍姜念的肩。
姜念粲然一笑,上前抱了抱宁安:“宁安,宁安,宁在花楼里得个安稳日子。”
女子像是一朵盛开的花儿,美好又纯真,她抬起半边袖子,遮着阳,向前边儿的黑衣男子跑去,一黑一白,竟毫不违和。
“他爱我吗?爱我又怎会找许涛崖来欺辱我。”
“姜念呐,你这谎言可没把我骗到呐。”
“不过,还是谢谢你。”
悦耳的琵琶声又扬了出来,没了那般晓风残月的凄冷,全程只有一番解脱后的释然。
……
斜阳正好,铺洒在粼粼水面上,江南水乡特有的柔雅皆藏在了一抹余阳斜红中。
洛楚楚最终还是跟上了晏识安,也不知她同洛擎说了什么,洛擎竟准允洛楚楚跟着晏识安,晏识安身为皇子,固然要考虑到西夏同燕南的关系,不好推脱,也只能由着洛楚楚的性子来了。
晏识安租的船说小巧也不小,说大也不大,倒算个宽敞整洁的,船上还专门雇了厨子做菜,姜念回了自己的屋子收拾完东西,出来时,便瞧见桌上已经摆好了一盘盘的菜。
凤尾虾色泽金润,盐水鸭肉香飘飘,叫化鸡还未敲去泥壳,却已可闻其中鲜香,鲫鱼汤纯白净澈,一盘盘菜摆满了桌子,瞧着都要放不下了。
斜阳渐褪,迎来的便是江上月。
“念姑娘快坐下吃啊。”晏识安身后总是能瞧见洛楚楚的身影。
姜念闻声便坐了下来,桌上已分别摆好了饭,众人落座,姜念早已是等不及了,见晏识安先夹了只凤尾虾,自己也开始吃了起来。
满桌热菜,配以船外边儿的冷月,再辅之以清水潺潺,一口一口吃的皆是江南风味。
姜念素喜虾,筷子一直往那边搁。
“念姑娘喜欢吃虾,就多吃点。”晏识安替姜念夹了一只虾来。
碗里陡然多了一只虾,姜念自是欢喜的,嘴里包着饭,口齿不清:“谢谢五公子。”
洛楚楚却不乐意了,筷子一拍,转头看向姜念:“若我没记错的话,念姑娘应是六殿下的随侍吧。”
姜念愕然,点了点头。
洛楚楚又开口:“随侍,随侍,怎么着也是个下人,怎能同主子在同一张桌子上用饭?”
姜念眼睛眨巴了两下,洛楚楚这番话倒是有理,自从她假死成了晏知离的随侍后,一开始还做的个乖巧的模样,讲尊卑,可到了后边儿,骑射比试一过,姜念便藏不住本性,装不下那娇顺的样子,举止也放肆了些,可晏知离却并未对其多加管教。
正因为晏知离并未将姜念不知礼数一事放在心上,姜念都快忘了自己是晏知离的侍女,眼下这洛楚楚明摆着就是因为晏识安给姜念夹菜而不悦,可其所说的一番话却极有道理。
想到此处,姜念默默地放下了碗筷,含泪看了眼只咬了半口的虾,以及还剩了半碗的饭:“小虾,小饭,念哥对不起你们,我们缘尽于此了。”
姜念很是无辜的样子,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般,嘴角下拉,不见往日的灿笑。
姜念刚一起身,右手腕却被人拉住,旋即那人一个用力,姜念又正正坐在了凳子上。
“我府上惯出来的,怎么?正阳公主有意见?”
说完这句话,男子温热有力的手才从姜念的腕儿上离开。
晏知离并未动筷,碗中的饭已经发冷,只挥挥折扇,借发丝清扬。
姜念心中一暖,朝晏知离投去了感激的眼神,晏知离也侧头对上了姜念的眼,可面上却恨不得将“嫌弃”二字直接给写出来。
洛楚楚怒道:“下人就是下人!一点尊卑也没有!”
“我府上的尊卑是我定的,我说她可以在这儿吃,那便是可以,公主殿下若是看不惯,自是不用在这儿吃。”晏知离眼波流转,面上不带一丝愠怒,叫人瞧不出神色。
因晏识安也在场,洛楚楚一腔怒火皆只能作罢。
这边的姜念却是自从坐了下来后,两耳不闻旁事,手上的筷子停也没停一下,碗中的鸡肉,小虾堆得高高的才刨一口饭,还有个空碗装了些鲫鱼汤晾着。
不多时姜念已吃完了第二碗饭,将温热的鲫鱼汤一喝,骤然起身:“那个,我吃完了,你们慢用哈。”
姜念倒是吃完便退场,这边三人的气氛却是极为尴尬,直到晏知离也拂袖而走,这才遂了洛楚楚的意。
“来,晏哥哥多吃些菜。”
“这个肉挺嫩的,晏哥哥多吃些。”
“汤也很鲜,我给你盛一碗。”
回了自己屋子的姜念一晃便躺在了床上,伸了个懒腰:“今晚这饭吃的何止一个爽字了得!”
正桌菜的肉食差不多皆落入了姜念的碗里,嘴边还有些油脂,姜念用袖子揩了揩。
“嘶。”姜念翻身的幅度有些大,扯到了腹部的伤口,还没坐稳,便听有人敲门。
“谁?”
“我。”
“说个名字会死呀。”姜念哼哼两声,这才走到了门边,打开了门。
晏知离收起了手上的折扇,方才没瞧清楚,此时姜念才注意到晏知离往日绘有墨竹的折扇换成了一把飘有桃花的。
“姜念……你对我这扇子很感兴趣?”男子出声问到,看姜念的眼神始终有那么一丝嫌弃。
姜念唯唯诺诺的:“不,不是,就是觉着主子之前那把扇子更好看些。”
晏知离冷笑一声:“看来姜随侍的记性不大好啊。”
姜念怔然,却听晏知离继续开口:“真不记得了?算了,想来我那把扇子你也赔不起。”
姜念心里忿忿道:我有没做什么事儿,赔什么扇子?
晏知离从怀中掏出来了个玉瓶丢到了姜念手上。
“这是?”
“玉创膏,涂了,可以祛疤痕的。”晏知离朝姜念腹部扫了一眼。
姜念有些惊,什么时候这个反派对她竟如此好了?先是让她好生吃饭,这会儿竟还会给她送膏药来,莫非是另有所图?
“主……主子,您要是想责罚我,干什么都可以,没必要来这套柔的,我,我怕呀。”姜念颤手想要将瓶子放回晏知离的手上。
玉扇却朝姜念头上一砸:“想什么呢?杀你,我才懒得亲自动手。”撂下这句话,男子便转扇而走。
“嘁,什么玉创膏真有那么神奇吗?”姜念将玉瓶子拿起来细细看了看,玉瓶子通身透亮,很是精巧的模样,还刻有竹子的纹样。
“好香呐。”才将瓶子打开,姜念便闻着一股冷雅的香味儿传了出来,像是薄荷般清凉凉的。
姜念将门关了上来,到了床榻上,自己上起了药:“系统,我记着刚来此任务界的时候,派人来杀我的是老夫人崔莹盈,你当是说她是因为牵扯到付家珠宝一案,而被女主拿了把柄,现在付家灭门一案皆破,那老夫人呢?”
系统答到:“当时付家灭门,运往上京献给皇上的珠宝便被老夫人偷偷给扣了下来,现在付家一案明了,这些都被查了出来,本该判杀头的,可由于原身的父亲姜理毅再三恳求,玄武帝又念在姜理毅痛失爱女的份上,便罚老夫人吃斋饭去了。”
“原是如此,姜理毅却不知道啊,那老夫人曾经想要了他那乖女儿的命呐。”
茫茫江浸月,翩翩风醉人,本该闷热的夏夜却因江上几股清风,凉爽了许多。
……
“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姜念一下船,见着杭州城的景象,口中便脱口而来前人的一首词。
“还以为你除了吃,便什么都不会了,没想到还知晓这些。”晏知离挑眉朝姜念看去。
姜念巴巴地望着人头攒动的街道,正声道:“哼,我会的,多着呢!就怕主子您不知道。”
晏识安率先笑了起来:“好了,奔波了这么久,先去都督府上吧。”
因军火走私一案牵扯甚多,晏识安便得令住在那都督府上。
洛楚楚闻声道:“听说这都督武功高强,杀起敌人来毫不眨眼,也不知这样一个人究竟长什么模样。”
晏识安笑道:“这位都督年纪同知离是一般大的,只比知离长一月,想来应是位年轻有为的。”
洛楚楚偏头:“说不定是个什么凶狠恐怖的样子呢!”
姜念却反驳:“那可不好说,万一别人就是那种才貌双绝的人物呢?”
洛楚楚轻蔑道:“那李祁不也是什么才貌双绝的吗?还不是灭了人家满门。”
这下换姜念没了声儿,渐渐垂头走路,心底又想到了宁安,自己骗了她,但愿那个善意的谎言能让宁安好受些。
一行人走了半天,才到了都督府上,远远的便瞧见有人在外边儿站着。
等走到了门口,才将那等在府门前的男子看了个清楚。
银色盔甲贴身,被阳光照的辉光闪闪,亦是马尾高扎,用白色发带绑了起来,清俊的面庞竟是比晏识安还要温润些,像是柔水一般,却因眉间的一股正气,徒增了一份威慑之感,手边还拿着一把长剑,英姿焕发。
姜念一怔:“白至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