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家烧烤店说起来距离医院不算那么远,而且又正好是李思才回家的路上。他原本不是天天开车的,这地方要是想加油要开到好远的加油站,他总是嫌麻烦来着。但上次被打之后,思来想去,为了命,自己还是用这层铁皮子挡一挡的好。
他偶尔会约上正巧也下班了的老白一起,在这家烧烤摊肆无忌惮地聊着天。李思才不是一个善于言谈的人,但他不讨厌嘴皮子很快的老白,好像对方叽里咕噜说的那些话都是替自己说出来的那样,能让李思才感受到一丝性格被补全的感觉。
何况老白还是从首都来的有志青年呢。
李思才没去过北京,所以在得知老白是地道的北京人之后心底翻腾上过来一种谜样的向往。照理说他们生活在南方的人可能会更向往上海一些,但李思才喜欢故宫那种地方。
他小时候还经常幻想来着,如果自己是无上之人,万里河山全部属于自己名下,一句话就能决定一个人的命运,如果是那样的话——
“感觉这个叫张弦的人还不错?”副驾驶的高芃禹歪着头朝走神的李思才说着。
交通信号灯变为绿色,李思才放下手刹推上D挡踩下油门:“是吗,怎么看出来的。”
高芃禹撇嘴笑了笑,“小李,你要不要这么明显的啊,不过就是人家长得比你好一些而已,其他你都是有优势的啊。”
后排的孟筱扒着头:“什么什么,你们在说什么?”
李思才看着侧视镜,判断后面的出租车还在跟着,“谁知道她自己在说什么,我也没听懂。”
“听不懂啊,听不懂我说清楚一点呗,”高芃禹通过后视镜和孟筱对上眼神,“咱医院里人见人爱的李思才医生,心里放不下沈天歌呢。”
“……”李思才暗自咬了咬牙。
“真的假的,什么时候开始的。”孟筱拍了拍驾驶座。
“我还要开车,别聊这个行吗。”
高芃禹瞥了他一眼,随后转过头对孟筱说,“谁知道,我也是最近发现的。”
“我还一直以为是天哥对你李大夫有意思来着,我刚进这家医院的时候我的天哥介绍你时说的是,我想想,好像是‘看那个一脸认真的人就是我男神’来着。”孟筱捏了捏自己的下巴,她当时没当回事,毕竟李思才年轻又是外科医生,当作是男神还是很正常的。
“还有这回事。”李思才倒是头次听说,所以沈天歌到底对自己是什么心情的呢,所以自己还有可能吗,所以要付出行动吗。
“有啊,在张弦来之前,我们聊天的话题虽然都很没头没脑,但只要排班和你排在一起,小天就会开始说起你的事。”高芃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出于对同事的同情,她下意识地想要推李思才一把。
可能人总是无意识地想要帮助弱方吧,高芃禹虽然不知道张弦什么来头,但有的人居然就只是站在那里,不出声都感觉很有力量。
李思才把车停在空地上的时候,引擎声消去,他拉开安全带,侧过头很认真地看着高芃禹,“你觉得我有可能吗?”
他甚至不在乎后面还有个年轻的后辈,他觉得孟筱应该不是那种沈天歌能够应对的人,一般沈天歌判断不能应对的人的话,就不会掏心掏肺跟人做朋友。他实在是太了解沈天歌了,了解到他都能猜出来沈天歌待会儿会点什么吃的。
醋椒砂锅豆腐,烤鸡翅、烤带鱼、烤洋白菜、烤鱼豆腐,加大把辣椒配上冰镇啤酒,最后以靠一份烤馍收尾。
他摸着自己的胸口扪心自问,自己是真的那么想要和沈天歌结婚吗。
这已经不是想与不想的问题了,而是他已经默认了、默认当自己重新走回这个城镇——这个自己出生的故土时,当他再度踏上这片土地的那一刻,他就默认了自己将来是要娶沈天歌的。
沉默的车内高芃禹略感憋气,她屏息看着李思才认真的表情,一段时间后点点头,“假如说张弦没有出现,你打算什么时候和小天摊牌呢。”
李思才愣住了。
“芃姐这个问题好尖锐啊,也是啊,张弦没有来的时候也没见你很积极……来着。”孟筱补着刀。
“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嘛,李思才,”高芃禹决定下车的时候最后攻击了一下,“你这就是犯贱。”
曾经沈天歌的那些相亲对象并没有将自认为高高在上的李思才拽下现实泥潭,李思才认为自己拥有绝对的高度,是那些男人所不具备的。但伴随着张弦的到来,被封印在李思才心里最底层的一道门被一股绝对的力量打开,放出了他唯独无法驾驭的一种情绪。
那股力量是危机感,而那种情绪名为自卑。
李思才下车后看到已经在店门口等着他们的张弦他们,他远远地看着,见他的好兄弟白忆恩正在热切地和张弦聊着什么,聊到某处后两个人相视大笑起来。
他想起自己大学时候的生活了,用尽全力考上的外省医科大里人才云集,他真正感受到那些人和自己的差距并不是在于脑子、而是家庭。他想起自己大学室友生日的时候请几个宿舍的朋友到KTV聚会,他也去了,坐在角落里。
每个人都在大声聊着,大声笑着,只有自己始终在角落里。
“李思才!”
他猛地抬起头,老白的脸和记忆里室友的脸重叠。
“想什么呢,快说,你要吃什么,点菜了,饿死爸爸了。”老白用手拨弄着他的脑袋,然后把菜单摆在他跟前,整个人也靠近过来,“小不点儿要番茄牛肉锅,再要一个豆腐锅,我要吃烤鸡胗,这家鸡胗贼好吃我推荐你们哈。”
李思才深吸口气缓和了一下精神,“我就还老样子吧,羊肉串肯定要吧。烤鱼要多少?”
“啊,烤鱼不要太多了吧,”沈天歌突然插口了一句,“阿弦不吃海鲜的。”
李思才证了怔,抬头看坐在自己对面的张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嗯,没事你们点你们吃,我就不吃了。”
“你是海鲜过敏么?”孟筱一面磨着筷子,一面好奇着。
“也不是,就是不太喜欢吃……水里游的。”张弦说着双手还比划着划水的动作。
“哈哈哈水里游的这个可以说是非常形象了,不过为什么啊?”孟筱歪了歪头。
“味道,就是你们会觉得很鲜美的那个味道,”张弦靠近了她一些,抬手伸向孟筱的脸,“那个味道我不是很喜欢而已。别动,你脸上……”
当张弦的手指碰到孟筱的脸的那一刻,后者胸口一紧,慌张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嗯?”
“有木屑,哈哈。”张弦朝她伸出食指,她看到指肚上有一个小小的木屑。
但她的注意力除了木屑,还有那手指,骨节分明、端正修长,明明刚还是在工地干活,但指甲却异常干净。孟筱别开视线,敲着筷子掩饰自己越来越放肆的躁动感,“啊哈哈哈不好意思,嗯,咳,谢谢,谢啦。”
高芃禹看了看慌张的孟筱,再看了看张弦旁边想要当作毫不在意的沈天歌,又看了看张弦本人,觉得这场饭局一定会吃得非常有意思。“那就不给你点那份海鲜了,其他你有什么想吃的嘛?”
“阿弦阿弦,这家有烤千张诶。”沈天歌碰了碰张弦的手臂。
“千张,啊,豆皮儿吗?好久没吃了请务必给我点上。”张弦立刻将刚刚还在孟筱那边的视线转向沈天歌。
高芃禹只得内心惊叹这人态度切换得行云流水一般,好像对沈天歌的关注也好,对孟筱的关注也好,都在他把控范围之内。她觉得包括病人在内,自己也算是遇到很多人了,逐渐的她就会觉得人是一种非常好懂的生物,聊两句,处几天,或者听听对方的一些生活琐事,她大概就能了解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不过张弦是什么样的人呢,高芃禹抱胸琢磨着,她只觉得眼前这个人无论应对谁都十分从容。
“诶不过豆腐锅里面有虾仁来着,你吃吗?”老白在要点单的时候突然想起什么。
张弦耸了耸肩,“没事,我可以吃别的。”
“那就再单独点一锅不要虾仁的不就好了,”沈天歌把菜单放回桌边立起的时候说,“我们这边的豆腐锅你还没吃过吧,很好吃的!”
“我单独吃一锅吗,吃不完的吧。”
“没事,我和你吃一锅,交给你沈哥。”沈天歌说着拍了拍张弦的肩膀,然后朝他笑了笑。
李思才突然就不想再继续看他们了,这对他来说还真是一场毒辣的考验,毕竟他记得沈天歌那么喜欢吃海鲜。
居然就为了这么个来历不明的人把自己的喜好也都改了吗,为了什么呢,真的值得吗。
“不过话说回来张弦你原本到底是干什么的?”狂吃一阵之后逐渐就开始吃不动了,话题换了几波,最后扯到张弦这边,老白翘着腿嗦着鸡翅,随口一问。
张弦挑了些砂锅里的粉丝,眨了眨眼看向沈天歌,“沈哥没和你们说吗?”
“说过来着吧,”高芃禹回忆了一下,“我好像有印象,是不是写代码的?”
“我应该只和芃姐说过吧。”
“诶你们又聊天不叫上我。”孟筱不开心地嘟着嘴,被高芃禹一个鸡翅给哄好了。
“闲聊随便说到的,而且具体我也不知道,程序员什么的我又不了解。”高芃禹摊着手。
“是啊卧槽,哥们儿你是程序员啊,那为什么到工地打工呢?”老白指了指旁边的几栋楼,“这附近不净是招程序员的。”
“我记得小天上一个相亲对象也是程序员吧。”李思才晃了晃塑料杯里的可乐,晃得气儿都要跑没了。
“是哦,他可搞笑了,叫王庭廷,我们都叫他庭廷。哈哈。”
“还真的,天哥你和庭廷还有联系吗?”孟筱啃着鸡翅。
“早就没有了,他那个人就很不会聊天,而且明显是妈宝男。”沈天歌挑了半天砂锅里的豆腐,怎么都夹不上来。
李思才看着她一次一次尝试的动作,犹豫着要不要伸手帮忙,“不是说很多程序员都很宅,宅的人通常都和妈妈关系很好。”
在场的人除了张弦之外都因为李思才这句话愣住了,这大哥说话带脑子的吗,如果带着脑子的话那就是故意的了吗。
只有张弦满不在意,拿起勺子非常自然地替沈天歌逮住那块光溜溜的豆腐,放到她的碗里,然后笑着说:“是啊,以前有不少同事都这个类型,也没什么不好。”
沈天歌也朝他笑了笑,低头吸溜着豆腐。
李思才愣神地看着,想起之前他想帮她剥核桃时候,她坚定拒绝的那个场景。
老白和高芃禹为张弦的圆场松了口气,两个人笑着打哈哈,然后老白又问:“不过你说你们程序员,是不是都会修电脑?”
“这就是你们对程序员的偏见了,程序员也分很多种。”
“是哈,我记得庭廷就不会。”高芃禹向沈天歌确认了一下,继续说,“上次想让他帮忙看看我的笔记本,跟他说了什么问题之后,人家就说了句重启试试。”
“哈哈哈,修电脑的两大秘诀啊,重启试试和重做系统。”张弦放下筷子,看起来似乎不打算继续吃了。
“是吗,可是我重启很多次不管用啊,我就去找人修了。”
“芃姐你电脑是什么毛病来着?”老白又抓了个烤鱼继续啃。
“连不上网,突然就连不上了,”高芃禹叹了口气,“我去维修的时候,修电脑的师傅说我这是5G的电脑,系统自动升级到6G配置,自动去找6G的信号,但是5G的电脑收不到6G信号还是什么的。我靠,换个芯片要一千!”
张弦听完这话后表情明显一愣。
不过除了李思才之外好像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老白把鱼刺扔到桌上,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不过这个5G6G的,有什么区别啊,我感觉没区别啊?”
“你有6G手机吗?”孟筱看了看自己的手机,“我手机还是5G来着。”
“北京那边都是6G 了。”老白打了个嗝。
“阿弦,5G和6G有什么区别啊?”沈天歌觉得这种事情张弦说不定会知道。
张弦用纸巾擦了擦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通俗来说就是速度更快了吧。”
“还能有多快,我觉得现在就挺快了啊。”一桌人一脸好奇地看着他。
“是啊,”张弦摸着桌边,好像在思考要怎么解释,“实际上用户是体验不到的,像是毫秒级别的时间差异,人是感受不到的。”
“什么意思……”孟筱可能最不担心自己被别人认为脑子很慢了,非常直白地问了出来。
“就像是,”张弦拿出手机,“我现在用手机给你们群发一条消息,6G的手机接到这个消息之后的零点几毫秒之后5G的手机也会收到,差个零点几毫秒,人根本不会觉得消息是一前一后到的,看上去那就是同时到达的消息。”
几个人也纷纷拿出手机,然后一声长叹。
“那,6G有什么意义呢……”高芃禹又问。
张弦脸上逐渐浮现一丝让人琢磨不透的笑意,到底是无奈还是自豪呢,他点了点头,“是啊,其实对于一般用户来说,没有什么意义。就像芃禹刚说的,换一个接收信号的芯片都要花很多钱,这个6G不止像是没意义,还像是在浪费工夫。但是对于世界来说,那是最彻底的一次通讯革命,是和曾经的通讯方式完全不同的算法,又被称作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通信革命。”
其余五个人不吱声地看着他,他也迅速收起刚刚露出来的表情,“不过这就是我们这个领域的人才感兴趣的东西,其实对日常生活没多大影响。”
沈天歌有一瞬间觉得,刚刚张弦似乎回忆起了他曾经的生活,在他回忆起那段生活的时候,表情并不沉重,甚至是生机勃勃。
他真正在为自己曾经的工作自豪着,他们能从他的语气中感受得到。
老白下一句话就想问“你为什么要辞职”,但就在这个节骨眼,谁也没想到的事态伴随着隔壁桌陆陆续续地推椅子声而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哎呦喂,这不是虞鲁镇人民医院的白衣天使们吗。”
充满恶意的挑衅让他们一桌人僵硬地抬起头,发现他们居然已经被一群高矮不一、胖瘦不匀的混子围住了。
李思才几乎瞬间就认出了其中四个人的脸,回想起那天晚上自己开始挣扎之前的最后一刻,视线抢走了自己大脑的全部能量,将幽暗灯光下的四个人的脸死死地记住。
再次相遇,恐惧伴随着愤怒而叫嚣,他力道很重地放下塑料杯,里面的可乐溅了出来:“操,又是你们。”
且不说沈天歌和张弦,剩下那三个人也很快反应过来来者何人了。
“大夫,我看你这恢复地可以啊,啊?我们当时就该把你的脑袋也打歪,你妈的,你还敢报警!你还敢报警了操!”领头的人一脚踹翻正在往这边偷摸看戏的隔壁桌的小哥,这一脚下去凳子就飞了,小哥一屁股坐在地上但吓得又不敢大叫。
反倒是他旁边的人替他叫了,叫着喊着就要往门外跑,店长扔下手里刚烤好的烤串,凑近想劝。但凑近这一看,店长又怂了,缩着脖子躲得更远了一点。
好死不死的怎么偏偏是刘四儿呢,店长倒是知道这边是西街陈帅罩着的范围,平时不少陈帅的弟兄们会聚在这儿白吃白喝,但自己愿意供着他们吃喝的话也就不会被找麻烦,店长一直觉得这是个合理交易来着。
但有那么几个人用吃喝是对付不了的,就比如说这个刘四儿,出了名的贪财贪色。店长记得这人还有医闹这个专门行当,只要是这个镇上有个不知名的小辈死在医院里,他们就要带上兄弟们到医院里“为亲戚讨说法”。讨到的钱刘四儿自己拿大头,心情好的时候能给家属几千几万的,但更多时候他就直接独吞了。
刘四儿在这片搞医闹还就没失手过,但前阵子听说风水轮流转,他刘四儿竟然被逮进号子里了。
店长原本还觉得这事儿大快人心,没想到这次霉运转来转去又转回到好人这一边。
“好人帮”的六个人里五个都被刘四儿这声怒吼而震慑得低下头,低头看着桌边的可乐慢慢要滴下来的李思才越想越觉得咽不下这口气,反正这次看起来横竖就是一死,自己就该像个男人一样站起来扳回一局啊。
何况他们这边三个姑娘脸色看起来都不是很好,估计是吓懵了吧,表情都有些僵。
当那滴可乐就要滴落在裤子上的时候,李思才深吸一口气,双手拍着大腿眼看就要站起来跟这一圈七八个人对峙了。
老白却在这个关键时候抓住李思才的袖子,然后代替他站起来笑脸相迎:“什么什么白衣天使啊,各位大爷,您们认错了吧。我们这刚从工地儿下班,您看看我们这裤腿儿还沾着土呢。”
高芃禹内心暗自给老白欢呼了一阵,她觉得今天这一劫要是平安过去的话她说不定会从心底对老白刮目相看。
平日里以为是个只会耍嘴皮子功夫的小无赖,关键时候竟然也能跟人耍嘴皮子化险为夷,这可是一项出色的技能啊。
一直咬着嘴唇的孟筱在看到老白站起来圆场的时候,自己也噌地站了起来,抬头看周围的老大哥们比她高了一头,对于老白他们来说这些人可能不高,但对孟筱来说这些人就是巨人。
但是孟筱不想认怂,既然要否认自己是医院的人的话不能只让老白一个人来演戏,不然他们肯定不信的。这帮人肯定是认识沈天歌和李思才,但是应该不会记得他们起余几个人的长相。
那么六个人里有四个不是医院的人的话,这帮大哥应该会找别的时机再来闹事了吧,那无所谓,只要能从这里逃走,他们就可以去报警了。
“是、是是啊,我和我的姐妹来工地找男朋友,哈哈哈,大家是不是误会了。”她自己都能听出来自己的声音在颤,同时在颤的还有自己的四肢和自己的脑子。
“少特么废话臭娘们儿,睁着眼说瞎话你们挺能啊,说孩子到医院就死了也是装的吧,就你们高尚是吧。”距离孟筱最近的人说着推了一把孟筱,原本就站不稳的孟筱一个趔趄。
不过好在高芃禹站起来接住了她,“你们骂人不够还要动手吗,打一个女孩子你们要不要脸了啊!”说完这话她就觉得自己应该是疯了,可能是肾上腺素窜到了脑子,高芃禹抱紧面无表情给地哭着的孟筱,怒气夺走了她的理智。
“嘿这几个小妞儿还是狠角色了啊。”然而那些人非但没有弱了气势,反而眼神里流露出淫荡猥琐的意图,几个男的摩挲着拳掌,戏弄着揪了揪高芃禹的头发。
“卧槽你们别朝女的动手啊!”老白终于不再装了,他心一横上去挡在高芃禹和孟筱跟前,“要来朝我!你们上次打了我兄弟的帐咱还没算呢,我告诉你们,我知道一百种捅你们但不让你们死的办法,我劝你们自重。”说着又指了指旁边的李思才,“算上我兄弟,我们知道二百种!”
几个混子爆发了开心的笑声,“这傻犊子,说什么浑话呢。”
李思才看得出来他们几个是为了掩护自己和沈天歌,明明自己才是那个应该第一时间站出来的人,这种时候他竟然还让老白钻空子耍了个帅。
二百种捅人不死的方法是什么鬼啊卧槽,医学院冷笑话吗。
我们苦读八年成为医生,到头来就是要用这种冷笑话来撑场面吗。
“动手就来啊,”李思才抓起桌子上的一次性筷子,“来啊!怕你们了吗!上次你们搞突袭,这次咱们二对七!老白!抓筷子!”
终于从恐惧中回过神来的沈天歌看着泣不成声的孟筱和红着眼圈的高芃禹,对面的李思才抓着筷子的手青筋都暴起来了,挡在高芃禹她们面前的老白几乎就要跟人家扭打起来了。
怎么回事,为什么?
那天晚上自己那句不负责任的“你的儿子不会死的”就像是魔咒一样再次浮现。
为什么,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们呢。
沈天歌揪着裤子,眼直勾勾地盯着眼皮底下的砂锅,这一锅上得很慢,锅应该还是热的。
既然不放过我们的话——
既然拯救他人、维护善意并没有办法保护自身安全的话。
“这地方——”
这声故意提高音调的话,在僵硬的气氛下显得非常突兀,一群人几乎同时转头看向从始自终表情没什么变化的张弦那边,见他正在晃着手机,“这地方,信号不太好啊。”
“……”
我方和敌方分别都为他这句话而皱了皱眉。
沈天歌转过头,她发现自己在看向张弦的时候视线有些模糊,才意识到自己眼里充斥着泪水。她不想再哭了,哭喊无用,她应该早就知道这种事情才对。她明明已经想好了对应方案了,只要端着锅砸向带头的那个人,然后领着高芃禹他们跑到大路上去叫救援。她相信李思才和老白还能断后,如果不能,那自己就跑出去找更多工具。
实在不行跑出去报警,报警不行就跑出去叫她哥。
她混沌的大脑里明明已经有很多种方案了,但在看到张弦的那一刻,顿时一切清零。
求救的话,会有人来救他们吗。
“阿弦……”她比划着嘴型,毕竟紧张得声音已经出不来了,“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
张弦抬手按住她的头,起身时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句,“我在,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