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玉还在沉浸那白衣男子的容貌惊艳,并未立刻答话。
那男子也不脑,温柔的开口道:“我想再听一次刚才那首曲子。”
白衣男子这句话看似无意,实际是给舒玉一个台阶下,让常烨磊收敛。
往常要是有人打扰常小王爷泡妹子,定是下场凄惨,或活拖去沉湖,或喂了自家的豢养的老虎。
没成想今天这常烨磊面容毫无恼怒,反而对舒玉道:“发什么呆啊,御公子让你弹就弹啊,麻利点。”
常烨磊说完,旁的小厮立刻有眼力见儿的搬了张方凳往舒玉旁边一方,君成也微微对舒玉点头。
舒玉见状,这次没有抗议,看向那如玉的白衣公子,将琵琶架好。
那御公子微微一笑,似是鼓励。这一笑,满屋失颜色。
舒玉静下心来,起手又弹了一曲《十面埋伏》。
琵琶声最具穿透力,整座茶寓都隐隐能听见这如杀,如泣,如悲,如珠的乐声,一楼的客人说话嘈杂声都渐渐熄了下去……
一曲毕了,舒玉从琵琶弦上移开目光,再张那白衣公子看去。
以往舒玉弹琵琶都喜欢闭目,偏偏这一次她张目弹了全曲,动作起伏大的时候,她还会稍稍抬眼看那名白衣公子。
一般人听完《十面埋伏》,脸上都会稍有悲色,但那白衣公子脸上仍然是看不出喜怒,一如刚才。
音落,那白衣公子站起来,从右手小指上脱下一枚羊脂白玉戒指,走去放在了舒玉手里,然后蹲下来与舒玉持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舒玉…….”舒玉这次下意识屏气凝神回答。
君成见状打断道:“对不起,让公子见效了,她刚来挽月阁,个中事情不甚了解,她名为潋滟。”
那温润男子低头勾唇一笑道:“能弹出这样曲子的人,可叫不得潋滟。”他摸了下舒玉的耳鬓道:“这戒指留在你这,算是定金,下次在找你了来听曲子。”
语罢,白衣男子起身抬脚掠过舒玉,衣袖飘飘擦过舒玉的脸颊,消失在二楼的楼梯处。
“嘿,御兄……等等我呀。”常烨磊立刻着急的喊着,也顾不得理会舒玉,连忙拿起桌上的折扇,跟了下楼而去。
常烨磊虽不学无术又吊儿郎当,但在人事上精明无比。
那白衣男子来路不小,他不可得罪,这一手白玉戒指一放,再一句“下次再找你来听曲子”,常烨磊就知道这舒玉是他强迫不得了。只是不知道这御珩思是真动了心思,还是只是为了“英雄救美人”。
眼下常烨磊眼看到嘴边的鸭子飞了,心中郁结不快,却也因为其中身份差距不敢肆意妄为,便选择追着御珩思给自己找台阶下。
御珩思和常烨磊皆走,林业成也不久留,提起佩剑跟去,只是路过舒玉身边,林业城低不可闻道:“悲戚是真,杀气难成。”
等舒玉反应过来回头看林业城,林业城已经身形消失在楼梯口处,只留下一抹蓝色霞冠……
林业城刚才那八个字是在说她的《十面埋伏》弹的没有杀气吧……林业城点评的到没毛病,她未见马革裹尸,未见血流成河,只凭自己的想象,终究差了些许意境……
这二楼原本就被常烨磊那群人包下,现在三人全走,小厮们也麻溜的跟着消失不见踪影。
一时间寂静无两……只余外面鸟叫蝉鸣……
君成撑着桌子才让自己起身,天知道她刚才怕常烨磊怕的后背都发了凉。
“走吧,回去罢。”君成恢复平常的模样,静静对舒玉道。
“是不是刚才我若对那紫衣男子出口不逊?便不会好过?”舒玉突然开口……刚才常烨磊走过,她突然看见他身上仅剩的一块玉佩上刻着常字,忽觉似乎听过爹爹提起过常家。
君成不直面这个问题,反而道:“刚才那个紫衣男子是扬州州牧唯一的儿子,去年阁里有个红牌跟我一样的地位,常烨磊一句话,那红牌就被拔去了全部指甲,还割去了舌头,吊在凝香楼外三天,而这一切,只是因为常烨磊让她弹唱一首十八摸,那姑娘不愿意。”
君成往常在小广寒要是听闻常小爷到了,那绝迹是不轻易露脸,好在顾媚也不想让她太早接客,有意无意的护着她,君成这才没见过常烨磊几次,也保个完璧,只是没想到今儿好巧不巧,就这么碰到了。
常烨磊要舒玉不得,没准就会找上她身上而来,但君成也不把这各种事情跟舒玉说清,总归是因果有数,各有各命…….
舒玉听了君成的一席话,一时间喉咙有点干涩……
两人下了茶寓,回了凝香楼。
君成和舒玉刚回房后,傍晚时分,七窍就来了,她将一枚精致小巧的银牌子放在舒玉眼皮子地下,低眉顺眼道:“这是妈妈让我带过来的。”
舒玉将牌子拿起看,那银牌子虽只有半个巴掌大小,但分量很足,边缘处雕刻着不知名的花草,中间是行书写的“漱玉”二字。
“茶寓今儿的事儿,妈妈都听说了,妈妈说既然舒玉姑娘不喜欢‘潋滟’两个字,那就换做这个名,以后漱玉姑娘就是小广寒的一份子了,妈妈说今年排名也评完了,为了免的姊妹不服气,就先个漱玉姑娘一个女乐的身份。”七窍道:“等在过两天就为漱玉姑娘置办行头,单独备个房间,这两天漱玉姑娘先好生在君成姑娘这歇息。”
七窍一气儿的说完这番话,不容的舒玉再接话,就退了出房间。
舒玉看君成。
君成伸手挽了茶杯喝了一口后悠悠道:“你今儿那一曲《十面埋伏》,算是全了你的目的,现在整个挽月阁怕是没有不知道今儿这曲子是你弹得了,但因那曲子选的不好,一听就是一股不服气的劲儿,顾媚大约想磨磨你的性子,故意让七窍带来潋滟两个字当你的名,潋滟双水旁,婉约柔顺,顾媚给姑娘起的名很多都是有意味的,或是附和性子,或是磨你性子。”
舒玉将牌子静静放在一旁,想听君成的下文。
“这阁里很多事都在顾媚的掌控中,那常小爷前脚到,后脚顾媚就能知道,常烨磊叫你去,顾媚也肯定知道,常烨磊这人她得罪不起,所以直接给你赠名儿,大约是想着一会方便常烨磊想怎样,就怎样。”君成细细解释其中的道理,舒玉却听得心中发凉。
“今天要不是那白衣公子,你怕是明天就得被顾媚打包放在常烨磊床上,”君成依靠在躺椅上,静静看着窗户外透进来的暗光,“那白衣公子我不认得,但能让常小爷把嘴边的肉放下,怕是身份非同小可,这‘潋滟’二字哪里是你不喜欢,分明是那公子开口的……”
舒玉低头看着银牌的“漱玉”两个字,静顾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