樟树的碎花映着姜沉瞳的眼睛。
她出声打破了沉默。
“那个,如果不叫你称意的话,叫你什么好呢?”
“叫名字就可以了。”宋时胥说。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纠结于这个无聊的问题。
“宋——时——胥?”姜沉瞳歪了歪头。
她听见夏瑜潇是这么称呼他的。
宋时胥有些怔然。
这个少女生涩的口吻,他仿佛曾经听见过。
一定是错觉吧。
“好奇怪,感觉曾经这么叫过。”姜沉瞳道。
这难道是结缘的作用么?宋时胥想。
“可以叫你时胥吗?”姜沉瞳问。
“不可以。”他拒绝。
忽然间,宋时胥似是想到了什么。
他笑了笑:“也许你可以像别人一样,叫我宋爷。”
他忽然间觉得如果这个女人这么叫他的话,这个画面或许还有些意思。
“宋爷?”姜沉瞳摇了摇头,“不行不行。”
“怎么不行了?”
“你不是我爷爷啊。”
他的年龄也完全不够格呀。姜沉瞳想。
宋时胥:“.......”
“而且我也不想和别人一样那样称呼你。”姜沉瞳说。
“什么?”宋时胥向她看去。
“因为你和我结缘了,你现在对我而言是一个很特殊的人。”
要好好地保护结缘对象才行。
保护他就等于保护自己。
应该是这样没错。
“特殊?你明白特殊的意思吗?”宋时胥低声道。
“我明白的,就像是很多胡萝卜里面有一个白萝卜。”
这个比喻可真是贬低了他。
宋时胥将近有些无奈了。
“你说的都对。”他决定不再与这个问题纠缠。
“那我还是叫你称意吧。这样叫上去很顺口。”
“你开心就好。”
结果,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原点。
“对了,称意,其实有一件事我没有告诉你。”姜沉瞳道。
“什么?”
宋时胥心里闪过了一丝不妙的预感。
“其实在我跟你说话的时候,我已经在你的脚下勾了一个阵法。”
她悄悄地控制了一根树枝,画了一个阵法。
她第一次做这样隐秘的事情,没想到这么快就成功了。
姜沉瞳心里有着一点点欢喜。
奇怪的感觉。
她记得小明跟她说过,这种行为叫做坑人。
明明应该是不对的。
“不过你不要害怕,只是会定住你一瞬间。
“因为这个阵法很脆弱的,你要是乱动的话,就会被定的越久。”
“呵,你还是想要那两张符咒么?”宋时胥眸底闪过一丝冷意。
这个女人之前跟他说这么多,只是为了这两张符咒?
宋时胥的心里有些莫名的恼意。
“嗯,因为他们是我的朋友。他们之前就被束缚了,我想让他们自由。”
姜沉瞳低声道。
这一次,她很顺利地就从宋时胥手里拿到了符咒。
他的手好冷。姜沉瞳想。
不像是人类正常的体温。
“称意,你好像很生气。”姜沉瞳有些纠结。
她通过结缘而感受到了宋时胥的心情。
宋时胥冷冷地看着她。
姜沉瞳思考了一下,她忽然间抬手摸了摸宋时胥的脸。
宋时胥一怔。
他有些恼怒自己。
又是这样,对于她的触碰,他的心里没有泛起一丝恶感。
“师父教我说,如果别人生气的时候,这样摸摸就不会生气啦。”
“你还这样摸过别人么?”
他竟然说出了这句话。
他自己都觉得幼稚。
“没有啊。因为你是特殊的,所以我不希望你生气。”姜沉瞳微微笑了。
微风拂过,那满树的花瓣簌簌落落地散了下来。
下了一场花瓣雨。
衬得姜沉瞳那双乌黑的眸子更加清亮见底。
她手里那两张符咒渐渐散了开来。
汇成了点点星光,散在了花里。
可也是在这一瞬间,严重的违和感陡然降临。
姜沉瞳一惊,她掐了掐手指算了一次。
这棵樟树果然隐藏着怪异。
“姜沉瞳,快让开。”宋时喝道。
一条巨大的树根竟然从地底下钻出了地面,宛若利刃一般向姜沉瞳刺来。
这样快的速度,她可以躲开,但这样躲开会使她错失了能算出真相的机会。
天师对于这个事物知道的越多,能算出的地方也就越多。
她微微转身,选择了直接迎面挡了上去。
“你在犯蠢?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宋时胥嘲笑。
也不算是自损八百,她只会受一点点小伤。姜沉瞳默默想。
也就在这一个念头里,宋时胥刹那间就挣脱了姜沉瞳的阵法。
他先一步搂住了姜沉瞳,左手握拳,直接一拳打向了那条树根。
这一拳里所蕴含的劲力几乎令人畏惧。
宋时胥神色冷漠,他漆黑的衣摆随风而动,与白色的领口相衬。
额前的碎发微微扬起,那双眼睛是彻骨的冰冷。
那条树根被那一拳折断了。
“你受伤了。”姜沉瞳说。
她看到了宋时胥的脖颈上有一道浅浅的划痕。
“你的阵法倒是比这棵樟树强了不少。”宋时胥意有所指。
是她的阵法弄伤了他。
姜沉瞳有些惊讶他竟然能挣脱自己的阵法。
但更多的是一种懊恼。
明明是想保护他的,怎么变成了他保护自己呢?
“姜沉瞳,用你的眼睛看看吧。”
“这个世界上,善良的鬼怪太少了。”
“更多的人,遇到的是这样的浊化了的、充满了恶意的鬼怪。”
那浅浅的白色的细碎的花,已经逐渐沦为了殷红色。
仿佛被血染红了。
点点血色的花从空中飘落而下。
没入土壤,化成了一片污色。
和她所遇见的关雨棠是一模一样的。
几乎都有着美好的一面。
在触上了某个节点之后,又将可怖的一面展现出来。
这棵樟树几乎是神性与恶意并存。
关雨棠恰巧是被这棵树感染的鬼怪之一。
而且那美好的一面也不是伪装出来的,而是确确实实地在造福于人。
这究竟是为什么。
她现在还不能算出来,因为对于这棵樟树了解的还不够多。
姜沉瞳想了想,因为之前消耗了太多。
她现在能做的似乎也只是画一个阵法。
让这棵树冷静冷静。
她从地上拾起了一根树枝。
“称意,你能拖住那棵树一会儿吗?”姜沉瞳提议。
“我可以画一个阵法先定住这棵树,然后——”
然而意料之外的是,宋时胥拎起了她。
姜沉瞳忽然间感到脖子后面一凉。
宋时胥撩起了她的长发。
她的脖子上有一个血红的印子。
“恭喜你,你也被这棵树诅咒了。”宋时胥道。
姜沉瞳有些惊讶。
她抬眼向宋时胥望去,发现了宋时胥的脖颈处有了一道血色的印记。
是一片花瓣的形状。
血红的颜色,是一个诅咒。
这是结缘的效果。一个人中了诅咒,会波及两个人。
而诅咒一般是需要有所接触的。
什么时候被诅咒的?
是她刚才靠在那棵树的树干的时候,还是宋时胥打到那条树根的时候?
但现在不是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
“称意,我有一个好的提议。”姜沉瞳出声。
“说吧。”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她果断道。
“也就这点出息了。”宋时胥低声。
但现在撤退确实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宋时思考了一会儿,他说:“那就这样吧。先撤退了。”
他想,姜沉瞳有缩地术,两个人很快就可以走了。
可过了一会儿,宋时胥注意到她还没有半点动静。
而是用一根树枝在捣鼓着什么。
“不用缩地术?”
“其实,其实我缩地术的叶子用完了。”姜沉瞳弱弱地说。
宋时胥没有说话。
他只是随手地碾散了一条袭击上来的树干。
很可以,关键时刻掉链子。
“你等等,我可以画个阵法。”
姜沉瞳表示还是能发挥作用的。
几乎是一瞬间,她就把宋时胥拉进了那个阵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