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了熟悉的大门,以往的回忆也接踵而来。埃布尔有些痴了,嘴里一直在念叨着一个名字:“戴安娜......”门口的侍卫看着埃布尔并没有说什么,埃布尔手中的戒指已经向他们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房间内的人被推门声吵醒,吃力的睁开沉重的眼皮,抬头看向了门外,只是刺眼的阳光让他没能看清站在门口的人的样貌,他有气无力的问道:“是谁?”
声音苍老、沙哑,就好像将死之人在说话一样。大门被重重的关了起来,房间内重新归于黑暗。只有烛台上的蜡烛带来一点点的光明,躺在床上的人努力的看着来人,这才看清了来人的样貌。
白发白须,脸上带着皱纹,他也不认识这个人是谁,努力的回忆着还是没能想起来:“你到底是谁?”
埃布尔走到近前,这才开口说道:“我亲爱的哥哥,你难道忘了我嘛?”
这一声“哥哥”,惊醒了床上的人,藏在心底的记忆大门被猛然推开,无数的片段冒了出来。科林颤颤巍巍的从床上撑了起来,伸出手指着埃布尔说道:“你,你是埃布尔?”
“是我,我回来了。”埃布尔面无表情的说道。在进房门之前,心底的纠结和复杂全都消失不见,剩下的只有平静。
埃布尔接着烛光,也看清了科林的样貌,当年风流倜傥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已经不见了。眼前只是一个脸色枯黄,满脸皱纹行将就木的老人,头上曾经飘逸的金发如今一根不剩,曾经威武雄壮的身躯,如今也成了皮包骨。
粗糙的皮肤就跟树皮一样,埃布尔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科林靠在床头,笑道:“你这次回来是来找我报仇的嘛?”
“我们都老了,都是活不了多久的人了。报仇也变得没有意义,当年你把我撵走,还派人追杀我的时候,我恨不得扒你的皮拆你的骨。现在,看到你这幅样子,报仇跟不报仇对我来说有什么意义吗?”
科林听完,沉浸在了当年的回忆中,嘴里喃喃道:“当年的事,是我做的太过偏激了。没有为你考虑,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很后悔,也一直再派人找你,只是找了很多年都没有你的消息。”
“事情已经做了,后悔有什么用?”
科林看着埃布尔,脸上拼命的挤出了一丝笑容,说道:“过来坐吧,我们兄弟这么多年没见,有很多事想跟你聊聊。”
埃布尔坐在了床沿上:“这次回来,我不是来找你叙旧的。虽然我没有了找你报仇的心思,但是也没有原谅你的意思。这一次回来,我是来找戴安娜的。她现在过得还好吗?”
“戴安娜,多少年没听过这个名字了。”
埃布尔也听出科林的话里深藏的意味,急声问道:“她在哪?”
科林却剧烈的咳嗽了起来:“水、咳、水......”
埃布尔起身在桌子上倒了一杯水,递了过去,喝了口水,科林的咳嗽这才平息的了下来。
“当年,我把你撵走之后,我就娶了戴安娜为王后。只是,我不知道她当时已经怀了你的孩子。”
“什么?”埃布尔惊叫出声道。
“戴安娜和孩子呢?”埃布尔又急忙追问道。
科林的脸上带着愧疚和不安,他缓缓开口说道:“当时你离开了帝都,戴安娜每天都郁郁寡欢。我想尽一切办法去逗她开心,哪怕她怀的孩子是你的,我也不在乎。可是,可是就在她生孩子的那晚,难产死了,死了。倒在血泊中,床上,身上全都是鲜血。”
科林咳嗽了几声,又接着开口道:“那一晚,房间里全是鲜血。当时的我看见戴安娜死在床上,血脉爆发,杀死了房间内的所有人,孩子就死在我的手里。清醒之后,我感到愧疚,如果,如果当初没有把你赶走,那么戴安娜就不会死,我也不会亲手杀死戴安娜的孩子,我后悔啊!我现在做梦都能梦见戴安娜,她在逼问我,为什么要杀孩子。我现在都能听到孩子的哭声。”
科林的脸上挂满了泪水,说完之后,哀声痛哭起来,这件事藏在心底这么多年,他每天都受到心灵的谴责和折磨。
埃布尔早已愣在了当场,眼睛中的泪水从眼角滑落。他指着床上的科林,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
科林看着埃布尔,开口道:“你杀了我吧,替你的孩子报仇,为戴安娜报仇,杀了我。”嘶哑的怒吼声,从科林的口中喊了出来,房外的侍卫急匆匆的推开房门闯了进来。
看着房间内正在哭泣的两个人,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科林眼神不善的看着侍卫,喊道:“滚出去,没我的命令不准进来。”
“是。”两名侍卫心惊胆战的退了出去。
“哈~哈~哈~哈......”凄凉的笑声,在黑暗中显得有些阴森恐怖。埃布尔一脸愤怒的看着科林:“当年,我就是死也不该把戴安娜交到你的手里。你这个双手血腥,肮脏的魔鬼。我不会杀了你的,我要让你剩下的日子都活在愧疚和不安中。”
说完,脸色颓然,心灰意冷的走了出去,身子摇摇欲坠。科林看着埃布尔离去的身影,怒吼道:“杀了我,你杀了我啊!”
埃布尔并没有回头,“咚”沉重的大门关了起来,房间内一片黑暗。这时,房间内传来叫喊声:“戴安娜,我不是故意的。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声音凄厉惊恐,让门口的侍卫打了一个寒颤。
埃布尔的的眼睛,空洞洞的,就像是没有了灵魂的一副躯壳。他能够坚持活下去,是因为戴安娜就是他心底的支撑,如今支撑都没了,那还活着干什么。
他走到了皇宫内的钟楼上,这座钟楼是用来传递警报用的,钟声敲响,方圆几里内都能听见。除了楼下平日里有侍卫把守之外,平时并没有其他人会来这里。这里也就成了埃布尔和戴安娜约会的地方。
整个皇宫内,只有此处的风景最美也是人迹罕至的地方。埃布尔手摸着沉重的铜钟,指尖上从刻痕上划过。这是埃布尔和戴安娜当年一起刻在上面的,这象征着他们的爱情就像这座钟一样,永垂不朽。
只是此刻已经物是人非,埃布尔站在钟楼的边缘处,说道:“戴安娜,我来了,我来陪你来了。”
说完,就跳了下去。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急忙飞身追了下去,左手牢牢的抓在柱子上,右手抓住了埃布尔的胳膊。仔细一看,竟然是亚伯,原来亚伯在回到房间的时候,一直放心不下埃布尔的安危。在父亲那拿到戒指后,便开始在皇宫中寻找埃布尔的身影。打听了半天,才知道埃布尔一个人失魂落魄的跑去了钟楼的方向。亚伯知道情况不妙,便急忙追了过来,这才在最后关头赶上了。
埃布尔睁开眼,看见亚伯,怒吼道:“你放开我,你让我跳下去。”
亚伯也没答话,右手肌肉崩的紧紧的,用力将埃布尔甩了上去,自己也三两下爬了上来。他抓住埃布尔的衣领,狠狠的说道:“你就这么想死吗?你怎么不想想阿曼达还在龙城等你回去参加她的婚礼呢!”
“戴安娜已经死了,我活着也没了意义。”埃布尔双目无神的喃喃道。
亚伯恼怒的将他拎了起来:“就算戴安娜死了,可你还活着。活着的人就要为死去的人陪葬,拿这个世界早就没有人了。你觉得戴安娜会愿意看见你为她寻死吗?”
深吸了一口气,亚伯接着吼道:“你死了,她只会觉得你是个懦夫,一个连活下去都不敢的懦夫。就算在地狱中,你们能相见了,她也会鄙夷你,唾弃你。想想阿曼达,你可是她唯一的亲人了。她还有婚礼等着你参加,以后她会结婚生子,你难道不想活着去看见这些吗?人生还有这么多的美好。”
这一番痛骂,让埃布尔回过神来,埃布尔挣脱开亚伯的双手。抱着钟楼上的铜钟哀声痛哭,泪水浸湿了钟上的刻痕。
亚伯知道埃布尔不会再寻死了,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便下去了,这个时候该让埃布尔一个人静一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