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女，明明是你害死了剑锋上下数百条人命，与我等和干？你再要装神弄鬼，就别怪我等不客气了。”

“犯下此等罪业，你若还是有点良知，不如即刻自裁，一了百了。”

“宗主大人有大量放你一马，还不快快滚出九巍十八峪。”

“唉，真不知道宗主和诸位长老怎么想的。让桑乔离开岂不是放虎归山，梅里雾海上上下下一夜间变成活尸，这等邪恶之术必将祸乱天下，不如提早铲除。”

……

往日同门间的谦和恭亲荡然无存，露出原本真实的嘴脸。桑乔不怒反笑，转身，摇摇晃晃地朝着山下走去。

内丹破损，修为散了一半，每走一步犹如剜心之痛。

痛吧，再痛一点。

这样就能铭记今日之恨。

不知道走了多久，浑身已经痛得麻木，脚下忽然一个踉跄，被藤条绊住向前扑了出去。

昔日的武学天才却凝聚不出半分力量稳定身体，桑乔自嘲地闭上眼睛，重重地跌在地上，五脏六腑似乎都被撞碎，血气一阵阵地往外涌。

她想要撑起身体，却无能为力。

刚起来，就跌了回去。

没有一丁点儿力气……

她还要报仇啊，可是现在却连个简单的爬起来都做不到。

怎么办？

谁能告诉她怎么办？

泪水忽然汹涌而出，漫过眼眶，砸落在地面。不管她怎么擦拭，却越来越多……

恍惚间，她好像听到有人在轻轻叹息，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脚步靠近，身上投下一片阴影。

顾睢轻轻抱起她，用灵气温养着她的心脉，缓解她浑身已经发炎的伤口，抻平衣服的褶皱……却不敢做得太明显，只消一会儿就停下手，盯着那张脸发呆。

他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应该是有恨的。

闭关而出第二日，梅里雾海已经在火海中化作灰烬。

一片荒芜中央唯独站着一个人，血红的眸底满是愤恨。

她问：“你为什么到现在才来？”

“我不知道，刚结束闭关……”没有人通知他。

“借口！”

“我……”

“你现在很得意吧？终于可以取而代之，开创新的剑锋。顾峰主，我曾经相信过你的，我真TM傻。”

“什么顾峰主？”

“姓顾的，老子就是要把梅里雾海毁了，也不会留给你的。”

“……是你放的火？”

回应他的，是一阵苍凉的笑声。

一瞬之间，他失去了敬重的长老，失去了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兄弟，也失去……他的小青梅。

心脏像是被什么钝重的东西狠狠戳了戳。

顾睢紧了紧手臂，遥望着天空如钩的月牙儿，然后靠着树干，缓缓合上了眼睛，簌簌颤抖的睫毛，不知不觉粘染湿痕。

那日后。

两人一前一后，走遍沧云洲，去了凡界，最后被迫进入鬼怪界。

她伤，他伤得更重。

她逃，他默默断后。

可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他再睁开眼已经出现在鬼怪边界之外，冥冥之中有什么告诉他小姑娘已经很安全。

于是顾睢拖着满身的伤痕返回宗门。

等待他的，却是入目苍凉，残垣断壁。

“师兄，你终于回来了。”

“魔修已经齐聚山下，他们在……恭迎桑乔回归。”

“我早就说过要尽早除掉那个妖女。”

夕阳西斜。

魔修们冲上九巍十八峪。

与此同时，一群群活尸踏着梅里雾海的灰烬，摸进了雪鹿十三峰、云留山、天虞山……无数弟子被啃噬，火光、剑光、兽啸声响彻云霄，一片哀嚎。

顾睢力挽狂澜，一战成名。

无人得知，他因重伤闭关整整数十年。

再出，物是人非。

桑魔之名崛起，他也已是挂名数年的剑锋顾峰主。

……

“顾睢！”

“你吓傻了？”

顾睢恍然间回过神来，透过那双澄澈的眼眸看见一张惊惧悲痛的脸，僵愣了一会儿，嘴唇开了合，合了开，最后哑然道：“对不起……”跨越两世，迟来的，道歉。

“……”妈呀，这个人该不会疯了吧！

对方那双眼压抑着沉重的感情，桑乔看得心头微乱，撇开脸，立刻凶巴巴的说道：“对不起有个屁用，既然心境不稳，回去多多修炼。有天底下顶顶好的心法，居然还能被眼前的景象震慑住，简直辱没师门。”

顾睢蓦然笑开了：“好。”

还好，一切已重新来过。

这一世，他会好好弥补她，不再让任何人误会她，然后将真凶绳之以法！

“……”

他居然说好？

这人可能真的被吓疯了。

桑乔沉默片刻：“此地不宜久留，我已经用留影石记录了洞内的情况，先回梅里雾海再从长计议。”

话音未落下，身后的通道内忽然传来警报声。

“糟糕，有人进来了。”

“快去看看。”

既然被发现了……

桑乔叹息摇头，心间却涌动着兴奋的情绪，召唤青阑剑准备干架。

手却被一只温暖的大掌牵住了，拉着她往右边奔跑，温和平静的声音传入耳中：“纸人找到了一个秘密通道，跟我来，就是……”

“有阿飘？”

不知道是不是幻觉，桑乔好像看到俊美少年身形忽然僵了下。

“不是。”他斟酌了一下措辞：“你做好准点，可能会……有点臭。”

“有狐臭的阿飘？”脑补了下，桑乔自顾自扯着嘴角笑了起来。

顾睢轻叹：“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卧槽，你这么一本正经的样子，我忽然有点方……个鬼！不怕，我有万能小弟。

某正在啃牛肉干的万能小弟突然呛了下，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默默离主人远了点。

良久……

伴随着“咕噜噜”“咕噜噜”的声响，正在蹲坑的外门弟子警惕的扭头望去，坑里一片平静，什么都没有。

几滴冷汗冒出额头，他心下不安的收回目光，正打算唱个小曲儿助助兴……啊呸！唱歌壮胆，身后再次传来“咕噜噜”的声音。

他脑袋中嗡嗡作响，只觉血都涌上了颅内，就连什么时候捏断手纸都没有发觉。

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响，面上也蒸腾起水泡。

咦？咦？咦！！！

年幼的小弟子呆愣愣的保持着扭头蹲立的姿势，久到连脚踝都僵硬了。

终于……

“噗！”

只见一片污秽之中，慢慢的浮现出一副黑色棺材。

心跳特么快要跳炸了。

他脚一软，身体向后倒去。

“救、救命啊！”

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