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啊人生，最后的时刻，也想学学那些文人吟诗一首”

老乞丐还活着时，曾教杨旭认过些字，杨旭抬头望憋了半晌，却连一个字也没能憋出来。

最终，关于作诗的想法只能作罢。

在入口边趴下身子后，杨旭仿若田鼠，一头钻进霖宫入口。

地宫入口离地宫里面并不算远，从入口处往地宫里是条坡度很陡两丈有余的斜道。

整个身子完全钻入斜道后，基本上不用爬，只靠着滑就能滑到地宫里。

锵！

当杨旭成功进到地宫，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一柄长剑已经压上杨旭后颈。

杨旭因为才刚从斜道里滑出，现在整个人还保持着趴着的姿势，活像头王八正匍匐于地宫地面。

感受到剑刃轻抵在自己后颈上那冰凉的触感，杨旭哪里敢去抬头看对方是什么人，几乎是立刻间就用非常凄厉地声音埋头叫道：“大侠饶命，我错了！”

杨旭原本就打算自杀，但自杀和他杀完全是两码事，再加上自己好不容易才弄到的那两坛酒还没喝，烤鸡也还没有吃，若是就这样莫名其妙被杀了，定然死都闭不了眼。

“乞丐，你错在哪里。”

一道犹如黄莺出谷般婉转清脆的少女声在杨旭头顶上方响起。

这问题难住了杨旭，他怎么知道自己错在哪，一时间杨旭愣住了神。

后颈上的剑刃明显加重了力道，少女声音再度响起，“立刻回答我，不然杀了你哦。”

如果不是自己正被剑抵着后颈，杨旭真的非常想看看拥有这般好听声音的姑娘是长什么样子。

声音这么好听，想必长的也不会太差。

打从记事起，杨旭就没怎么和女的过话，乞讨的时候倒是会些讨钱话，不过很少会得到回应。

这辈子杨旭和女人最亲密的接触是两年前，他和一个姑娘共吃了串糖葫芦。

那日，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少年半眯着眼，萎靡懒散躺街边，单手托着个木碗向着来来往往的行人讨要东西，有个与他年龄相仿的姑娘经过时往那木碗里扔下吃剩了一半的糖葫芦。

之后，姑娘讥笑着对杨旭了些嘲弄的话，杨旭则像条傻狗似得一边嘬着糖葫芦一边嬉笑着不停道谢。

待到那姑娘走远之后，杨旭盯着姑娘的背影，心中还非常舍不得。

因为那姑娘声音实在好听，杨旭想要多听一会儿。

遗憾的是，自那次之后，杨旭再没吃到过糖葫芦，也没再听到那般好听的声音。

直至今日。

此时正用剑压着杨旭后颈的少女，声音丝毫不亚于两年前那个糖葫芦姑娘，可惜眼下却不是享受少女好听声音的时候。

听得少女极具威胁性的话语，杨旭沉思片刻，声开口道：“女侠，我实在无法回答你的问话，我我错了，只是因为你正用剑压着我的脖子。”

少女持剑的手没有继续加重力道，也没再话。

地宫里非常安静，几乎针落可闻，杨旭额头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那个，女侠你看啊，我穿这么破烂又面黄肌瘦的，已经很惨了，如果您真非得要杀我，可不可以让我吃饱喝饱再上路，先前我往这地宫里扔了一个包裹，里面有”

杨旭先开口打破了沉寂，话还没完，少女出声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有两坛酒和一只烤鸡。”

“看在烤鸡的份上，起来吧，乞丐。”少女收回了剑。

感受到剑刃离开自己的脖子，杨旭长呼出口气，两手就地一撑，坐起身子。

危险暂时解除。

杨旭转头目光往上，看清了少女的容颜。

少女一袭翠色长裙，如墨黑发及腰，长身玉立，羊脂白玉般的脸蛋上那对黑色眸子仿若能勾人魂魄般动人。

杨旭看的有些痴了。

“乞丐，我好看吗？”少女轻抿薄唇，莞尔一笑，两边脸颊梨涡浅现。

“好看，我以前从没见过像您这般好看的人，如果世间真有仙女的话，大概就是您这个样子了。”杨旭老实回答。

少女翻了翻眼珠子，道：“你这乞丐，不老实。”

“我的是真的。”

杨旭蓦地站起身子，非常认真地盯着少女。

少女没想到杨旭会有这样的反应，黛眉轻抬，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杨旭回道：“我叫杨旭。”

顿了一顿，杨旭干咽了下口水后道：“女侠您呢，您的名字”

“我的名字你不配知道。”少女先是摆了下手，而后道：“你不是我像仙女吗？就叫我仙女咯。”

杨旭点头。

少年内心里早已经是风卷浪涌了，能够这么近的距离和这般好看的姑娘话，这辈子都没这么幸福过。

“对了，你的烤鸡我吃了，现在就剩个鸡头，包裹在那边。”少女玉手轻抬，指了指地宫西南边已经被打开的麻布包裹，道：“酒太次了，实在难以下咽，鸡还不错，却是凉的，不过话回来，你这乞丐是怎么弄到那些东西的？”

杨旭这时候已经走到包裹边，将鸡头从已经被啃干净的鸡骨架上拨下，自鸡冠处开始啃了起来。

“不瞒您，我今来这地宫里，是要自杀的。”杨旭边啃着鸡头边道：“酒和烤鸡是我答应要帮高大富去伤个人，先拿了他些钱才搞到的，不然我讨饭讨一年也讨不了一坛酒。”

少女并没有追问杨旭口中的高大富是什么人，只是语带讥讽道：“诶，乞丐，就你这身板子还能替缺打手，想不到嘛。”

在少女话的时候，那只鸡头已经被杨旭连皮带骨嚼烂咽下了肚。

两坛酒之前被少女开了一坛，尽管少女先前了酒很次，杨旭还是能看出坛中酒水少了十之二三。

他抓起已经被少女开了封的酒坛，仰头大喝起来。

早前跟着老乞丐的时候，老乞丐总能想到办法弄到酒，杨旭蹭了不少老乞丐的酒喝，再加上杨旭是不易喝醉的体质，酒量可以极好。

一坛酒顷刻间被杨旭饮尽。

喝完酒之后，杨旭站起身子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嘿嘿笑道：“我哪能给缺打手，我去给人打还差不多。”

“可你方才不是，你是答应了那什么高大富要帮他伤人才换得的钱吗？”少女不解。

杨旭得意洋洋道：“高大富那厮被我骗了，他只晓得我拿了他钱绝对不敢不替他做事情，却又哪里知道我杨旭拿了他钱马上就会自杀。”

高大富作为江陵城里恶贯满盈的恶霸头子，会被自己这个乞丐摆一道，在杨旭看来，这事够自己吹一辈子了，去霖底下还能和老乞丐再吹吹。

少女又问道：“你既已打算自杀，之前为什么又要向我求饶，我将你杀了不也是随了你的心意？”

杨旭道：“因为我酒还没喝，鸡也没吃，若是被杀了，死不瞑目。”

少女听到这里，眉眼含笑，轻声轻语道：“那现在你酒也喝了，鸡也吃了，岂不是可以去死了。”

“不如我做个好人，送你去死怎么样？”

少女着话拔出了腰间佩剑，缓步走向杨旭。

“且慢。”杨旭慌忙抬起了手，掌心对着少女。

“怎么？”少女挑眉，语带戏谑道：“你这口口声声要自杀的乞丐，又要求饶了？”

杨旭没有立刻回应少女，而是跑向霖宫中间的那口青铜棺，双手抵住棺门边，用力推了起来。

“仙女，能不能帮忙搭把手，我一个人好像推不动。”杨旭转头向少女求助。

少女本就是打算戏耍下杨旭，并不是真想杀他，反手收剑入了鞘，也走向青铜棺。

“我们把棺门推开，将里面尸骸扔了，然后我躺进去。”杨旭咧嘴对着少女笑，道：“再由仙女您亲手杀了我，如果您不嫌麻烦的话，我死后，您能帮我把棺门再合上，那就更感激不尽了。”

这一刻，杨旭黑亮的眸子仿佛在闪着光，少女能看出，眼前的乞丐并没有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