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的时间,足够让一切恢复平静,他将她藏好,没想到一见,才知道她早就扎根在他的心底活着。
就像无意投下的种子,打开一看,生根发芽了,长得还不错。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呢?”木恬累了,像小时候一样趴在他的肩膀上,卷着他的头发。
木安缓缓笑了:“这次是科室团建,顺便庆祝我拿到医师执照。”在未来的路上,他还不能停。
“你拿到医师执照啦?”木恬猛然从他的肩上起来,惊呼。
她惊喜之余,也很失落,不知怎么就渐渐脱离他的生活,从小到大一直与他共享的日子,他忽然就跑远了,现在已经拉开一大段距离。
他微微点头:“嗯。”
木恬往上站一个阶梯,还是比他矮半个头,她帮他理顺头发:“你毕业了吗?”
“毕业了。”木安抓住她乱动的手,整理好她的衣服,将她的发丝撩在双耳后,牵她的手走出楼梯口:“要为我庆祝吗?”
“要,可是现在已经很晚了,还能到哪里庆祝呢?”木恬蹦起来,跳到他的面前,笑意不断,也因此从他的掌心里抽手出来。
木安的手不经意紧了紧,随后放入衣袋,手心里还残留着她的温度,有些不舍,但看她今天这么高兴,心底那点不适,也随夜风而去了。
至少,现在这一刻,她是在为他开心。
木安抬手看了看时间,行针指向十点,他现带她出去,沈家二老会不会担心?
今晚上,他们的话,一字不漏的听进去了。
木安保持着一丝理智,阐述事实:“明天再庆祝,现在已经很晚了,不回去,你爸妈会担心。”
他说的是:你爸妈。
他无心的话就像巴掌狠狠扇在她的脸上,恍然清醒,她站在他面前,觉得很远很远,哪怕今晚她已经用尽全力在向他靠近。
不断说服自己,他们只是太久没见生疏了,现在才知道不是的,是真的变了。
可是,可是,他说的似乎也没错,不管她是嫁给了沈俞,还是自己认的父母,都是自己的爸妈,他完全没有理由共享。
他总是有意无意跟她保持距离,时而亲近,时而疏离,有些举动明明跟小时候一样,感觉却不同。
木恬沉默,不肯回去也不出去,就站在那里看着他,不知道自己在闹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情绪低落了。
“时间不早,我先走了。”木安看着眼前安静下来的人,心也渐渐沉静。
木恬咬紧下唇,良久,她才松口:“好梦。”
万里夜空底下的二人擦肩相离,他不作停顿,离去时干净利落,她步步缓行,这一刻变得很静很慢。
她走了几步后蹲了下来,他在转角处回了头,他远远看蹲着的人,轻喃:“对不起。”
那一夜变得很漫长很漫长,漫长到木恬以为天不会亮,时间不会过。
直到她起身回去,他才偷偷离开。
清晨,沈品云与严曼洗漱穿衣,敲响木恬的房门喊她起床,今天十点,要参加一个展。
木恬起床穿好衣服,迷迷糊糊开门,头疼脑胀,听严曼跟她说要见一个重要的人,她就急忙去化妆,二十分钟后,三人出门。
沈品云不慌不忙,带她们先去吃早餐,将近九点四十分才走进西楼,乘坐电梯上九楼,从电梯门口到目的地,都是马文库尔元的照片。
木恬不敢猜测她来到了什么地方,越靠近目的地,越明显,她忍住问沈品云的冲动,忍住心中所喜,一步步靠近。
门口立着马文库尔元摄影展的海报,里面是工业装修,照片被挂在墙上,来人不少,大部分是一些喜欢他的国人,还有些千里迢迢追寻过来的外国人在内观赏。
木恬回头,看到沈品云和严曼若无其事跟在身后,他们满脸云淡风轻,不想,木恬转身抱住他们。
“爸妈,我明明输了,却获得了奖品,这对你们并不公平。”木恬佯装正经,心里却开心不已:“爸一直教育我,赢就是赢,输就是输,现在算怎么回事呢?”
木恬这是给颜色,就要开染坊了。
沈品云没想到这丫头来这么一出,临到门口了,才说这种话:“咳咳,我只是过来见故友,至于摄影展,我完全不知道。”
故友?这里有沈品云的故友?那这故友跟沈品云是什么关系呢?
“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呢?”
生活在车水马龙的城市里久了,总会想起夜色笼罩的村子,没有路灯,夜路不亮,不平,抬头却满天繁星。
还记得南方2004年寒风刺骨,某天夜里,一老一小挤在几平方的小厨房,灶里柴火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猫儿蜷缩成团慵懒看着旺火,锅里的水开了,母亲将面条放入锅里,几分钟后,锅里的面上下滚动,面香传出。
我蹲在母亲身旁看她用长长的木筷子搅动面条,连猫儿都忍不住伸懒腰叫唤两声。
在万般等待下,母亲将锅里煮好的面倒出来,恰好一碗,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白水面被她端到木凳上,又热了晚饭的剩菜夹了一些放入面里。
我迫不及待蹲在木凳前吃着,看着母亲忙碌的身影哆嗦面条,心想真好吃,就是有点少。
那时,我暗暗发誓,等我长大赚钱了,就要买很多很很肉放在面里,每顿都要吃个够。
我咬咬牙,不舍的放下筷子,把碗推给母亲:“妈,你也吃点。”
“我不饿,你快点吃,都要凉了,别一会还要给你热。”母亲将锅刷得干干净净,满嘴催促。
等我吃剩,回屋了,她才端起那碗面吞下去,面无表情把碗洗了,像是一种习惯。
在我的印象里,她总是记得年轻时的难过,偶尔跟我们提起,总是免不了哭一场。
白天,她笑容满面,晚上,愁容满面。
那时,我不懂,也不明白。
仿若,当年老师和大人们总会对我们说那几句话,莫名其妙又似有道理。
“现在不好好读书,以后你就知道后悔了。”
“你还小,等你长大就明白了。”
“我这么做是为了你好,是为你好。”
“你知不知道我为了养你多难?”
“以后别嫁那么远,妈老了,想见见你都去不了,说不定,我死了,你都不能赶得回来。”
现在,我明白了,什么都明白了。
他们也都是从小孩慢慢变成大人,走的路,做的选择,得到过结果。
也曾,也曾有过后悔与满心遗憾,所以才会如此告知我,可我,那时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