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入新家总共六人而已,容妈唯恐再有人造次,便筹谋着该去哪里找些护府的下人。
华锦媗微笑道:“能省则省,反正过些时日自会有人毛遂自荐。”这个新家收拾妥当又无外人,她想如何就如何,可谓舒坦极了。接下来的日子,她真正静心养身,三餐药膳加上凤火王赏赐的百年参,自得清闲,直到某夜肖定卓独身探访。
华锦媗正在房内练字,左手执笔,字迹越发工整清秀,见肖定卓忽然从天而降,右手指向某处位置,道:“茶已备好,阁下请入座。”
“华小姐竟知道我会在此刻来?”肖定卓诧异道,而且身旁茶几上的茶温也是恰到好处。
“怎么可能知道,我又不是无所不能的仙,更不是未卜先知的掐指神算。”华锦媗自顾练字,“那日我留下下县令府四字,就是要你找来。不知具体时间,就只能让家仆每隔半个时辰换一壶新茶,肖叔叔,天寒地冻,先喝杯茶暖暖身子。”
肖定卓饮毕杯中余茶,放回桌上,忽然一顿,定定望住她:“那日在百洞窟里,最先是你向我求救的!”
华锦媗不以为然:“是呀。我见你仍举棋不定,便起个头,其他人自是跟我乱喊一气,到最后不就真的撼动你这位救星了吗?”
肖定卓蓦然觉得有些惊骇,“但你虽非武者却是术士,明明有能力自保,术法甚至在翟阳秋之上,为何还要我出手?”
“武者动手损力,术士动手损气,我年幼且体虚,出手自然要掂量。”华锦媗抬头微微一笑,“我已回答,礼尚往来,肖叔叔也该回答找我何事?”
肖定卓神色一凝,瞬间怀疑自己来找她是否正确。
惊魂门因翟阳秋的死,群龙无首,人心散乱,急需能耐之士平定局面。而他武功高强辈分不低,但惊魂门毕竟以术法主,由他带领势必引起其他两门的借机发难,而门下术士虽多但均低能耐,若是继位也是遭人发难,想来想去,他才将主意打到华锦媗这个外派人士身上。术法高超,八岁虽小,但就因为小故而其心尚良,若是好好调教,日后应当不会再做出翟阳秋这种阴狠之事,只是她的城府比起翟阳秋似乎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定定看着她,目光似在审视,又似别无他意,但终究还是道:“我原本是想请你当惊魂门的门主,怕你不答应,但你又怎会不答应呢?现在仔细想想,虽是惊魂门将你抓来,但事实上是你想来,想必包括我此刻来找你,一切都是按照你的期望所发展的吧?”
“你倒也不笨。”华锦媗沉声说道,“我确实是要当惊魂门的门主。注意,是要,即便你们不给也得给。惊魂门内部多少纷争,孰好孰坏,孰忠孰垢,我来之前自然了解过,如今翟阳秋死了,你虽然有点能耐,但撑不起惊魂门。”
肖定卓的唇角暗暗抿紧了一下。
“肖定卓,你不就是想要所谓的正道吗?”华锦媗冷冷问了一句,“可就凭你的力量,能主持什么正道?”
肖定卓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眸子有些灰暗,终于用力地点头承认了,“你说的没错,但是你要惊魂门干什么?”他知道自己面对的,绝非一个普通的八岁孩童了。
华锦媗淡淡笑了,“我身矮够不着高处,自然需要个踏板踩踩。不如我们试试联手看看能不能握住这个世界,然后你主持你的正道,我制定我的规则,如何?”
肖定卓良久才道:“好。”
于是一场企图蚕食唐国萧国的计划,就在这间小房中展开。
肖定卓离开后,韦青和江一白这才回房撤去茶盏。
华锦媗左手执笔慢慢写了一封信,将信拴在白鸽脚下,朝骊山的方向放飞。
长桌身后有一面厚厚白布遮掩的墙,韦青和江一白各站两侧拉开,一副与当初在凤王府所见的巨型地图慢慢展现出来。
她现在在东圣国境内的忻州,一个小小的地方,一个距离萧国十万八千里的地方。
江一白原先以为她是左撇子,但她忽然右手执笔慢慢书写了三字“我仍在”,字迹平稳流畅,与左手的娟秀字迹相比更加娴熟,有种截然不同的内敛无华、出鞘必利的霸气!
她亲自将信栓在一只黑色巨鹰手中,抚它额头喃喃念了几句,就将它投放出去。
韦青看着这道身影渐渐消失在南面,禁不止问道:“这是要寄往何处?”
她幽幽道:“寄往唐国,但具体何处,只能让它自己找,因为我也不知道。”
“将军,有您的飞鸽传信。”
镇守骊山的华凤池闻言,递过副将递过来的纸筒,拆开一看,禁不住欣慰一笑。转念,忽地想起弘阳城那位据说近些时日郁郁寡欢的凤家少爷,嘴角抽了抽,就将信笺的第一竖行称谓“五哥”撕掉,然后只留后面几句,派人送去凤王府。
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我已安顿好,切换担忧。锦媗。
凤金猊看到这张信笺,总算平静下来,委屈地呆在屋顶上,抱膝望月。
陆宝玉和姚巧墨远远地欣赏他这个动作,姚巧墨好奇不客气地模仿了一下,也在凉亭里学着自家大少爷把自己抱成一团。
“你在干什么?”陆宝玉皱眉。
姚巧墨好玩地把凤金猊的姿势学了个九成九,“宝玉少爷,你不觉得我家少爷那个样子很可爱么?我学得像不像?”
“你都快要坐不住摔下来了,还可爱?”陆宝玉笑骂道,“要是让金猊表弟知道你说他可爱,小心你脑袋。”
姚巧墨撇嘴,忽见凤金猊从屋顶飞跃离开,急忙站起身子追喊过去:“少爷,你这是要去哪里?”
陆宝玉和姚巧墨追着凤金猊来到凤火王的书房。凤火王和荀佐正在谈事,忽见凤金猊面色沉重的跨门而来,遂有些好奇,哪知道凤金猊开口便道:“父王,你以前说军队是最能锻炼男人的地方。我决定了我要参军打仗!”
陆宝玉和姚巧墨惊得瞠目结舌。
凤火王愣了下,“你又抽什么风?”
荀佐在旁好气又好笑的感叹道:自古虎父无犬子,自家少爷这是要成长了呀。
七日后,凤金猊果真参军入伍,陆宝玉和姚巧墨随行。但他们摒弃了凤王府和赤炎军队的尊贵身份,反而挑选了与之无关的烈风营,跟其他人一样从士兵底层做起。先是打杂半年,然后练刀练枪,因表现出色晋级为百夫长,一年后上场杀敌,又隔半年升为骑兵、骠骑、先锋……等等。
七年后。
一个自白天起就万里无云,骄阳似火的好天气。
曾偏僻荒凉的忻州已变得富庶,街道上人来人往,摩肩擦踵,居住、行走在这里的人大概有数十万人。但奇怪的是近些时日,那些扛刀弄剑的江湖人士、灵签算卦的道士尼姑和尚,就连那些吐火弄蛇的波斯美姬,都大量涌现在忻州之内。
“这忻州是要发生什么大事了吗?”百姓们看在眼底,好奇在心上。
城外的游荆山,表面依旧安静,实则里面的百洞窟,今日作为圣裁门的三门聚首基地,即将经历一场惊天之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