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前的烟雾越来越淡,其他四侠不断拉扯着呆滞的罗青。
但是。
罗青至始至终都处于蒙楞状态。
他似乎忘记了禁军、忘记了身处险境、忘记了一切。
仅是在那抱着乔伯,无力地干吼着。
泪,已经流尽了。
恨,充斥着他的身心。
他现在只想报仇,宁愿以死报仇。
可是。
家族仍在含冤,父亲仍在天牢。
自己不得不自证清白,然后再去报仇雪恨!
其实。
就算罗宰执暗地里购买军火,罗青也不信父亲会反叛。
有可能一直都是那个可恶的刘都校假传父亲的命令!
毕竟他曾是父亲的亲信之一。
可仔细一想也不对。
父亲不是憨批,那么大笔钱的支出,他会不知道?
莫非父亲真的是谋反?
对!还有一种可能!
如果父亲暗地里购买军火是圣上师哥的命令,那么这一切都说通了。
至于为什么会因谋反被抓?
很简单——忌惮!
纵使自己大力收取贿赂、留下把柄,但伴君如伴虎,圣上师哥还是忌惮罗家势大。
谁让罗家为官者近百人,而且不少还都是要职。
因为忌惮,所以圣上师哥强行找了一个理由,一举清洗朝廷的罗家势力。
而圣上师哥也有意放他一马,所以他才能轻易地从天牢里逃脱出来。
唉,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如果这一切都是圣上的阴谋,那罗青真就无话可说。
但事实就算如此。
他仍愿去赌一把,赌一切都不是自己想的那样,赌幕后黑手仅是童贯与刘都校。
当罗青想通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在王富的背上。
没错,王富见罗青抱着乔伯的尸体魔怔了,而烟幕又即将消散。
他不得不强行拉开罗青,背着他跑路了。
这时的太阳刚刚升起,阳光如金色被子般横铺在五侠一行人的背后。
昨夜的事还没有理清,今天的处斩就要开始。
一切都是那么紧急,尽管罗青他们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眼……
好不容易逃回现在的躲藏地——一对曾受罗青恩惠的老夫妇家。
罗青他们屁股还没有坐热,王富便皱着眉头吩咐众人赶紧收拾东西。
“到底怎么回事?我看这对老夫妇挺憨厚老实,应该不会背叛我们。”
罗青揉着疲惫的眼睛,十分不满王富一惊一乍的行为。
他已经够累了,马上还要去劫法场救罗宰执,歇会不行吗?
王富看着身心疲惫的众人,既心疼又急切地说道:“兄弟们啊,公孙博的教训还历历在目,你们就不能多留一个心眼!”
罗青摆了摆手,“防着公孙博是因为他人品有问题。但这对老夫妇人品绝对没有问题!想当初我只是帮他们解决了摊位问题,他们就逢年过节无偿给我罗府送菜、送肉,而且还是给钱都死活不要的那种!”
“人心隔肚皮,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可别忘了只要帮助抓了我们,赏千金!”
王富摇头叹道:“就在刚刚我们回来的时候,收留我们的老头径直出门往西去了!咱们都知道西边可是禁军大营的所在,他想干什么难道还不明显吗?”
一听这话。
罗青如同受惊的兔子般,急忙催促着众人收拾东西。
就在他们躲进暗处后,一名老者拿着两包油纸裹着的东西笑眯眯地进了家门。
什么状况?他身后不该是全副武装的禁军?
正当罗青他们疑惑的时候,院内传来一阵抱怨。
“我说老太婆呀,恩人呢?不是才刚回来,怎么人都没了?”
“你还有脸说!还不都是因为你买包子的时间太长,恩人不满意直接走了!”
听着老夫妇的谈话。
王富与罗青都臊红了脸。
他们这完全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人家好心去给自己买包子,而自己却还在这怀疑他们。
一念至此。
罗青赶忙领着兄弟们进院道歉。
哪知老者不仅没领情,反而向他们躬身道歉。
只瞧老者一而再、再而三地低声抱歉道:“唉,恩人,都怪俺们招待不周,都是俺们的错。不过,这次俺去买了两笼宏丰的包子,听说衙内最喜欢吃这个!”
什么!宏丰的包子!
他们的包子可是一两银子一个!而你们卖菜一年也赚不了几两银子啊!
看到这一幕的罗青感动非常,鼻子抽搐。
当初,老夫妇收留他们的时候,死活不愿意收钱,还说这是他们应该报的恩。
可别忘了,罗青早就提醒过他们:
一旦东窗事发,那可是杀头的大罪!
可他们还是毫不犹豫地收留了罗青一行人,而且一天之内无人前去告密。
看着老者硬塞到自己手中的熟悉包子,罗青噙着泪,如小朋友看见新出炉的馒头般狠狠地咬了一大口。
真香!真好吃!谢谢……
就在这时。
院外传来一阵躁动,一群禁军将老夫妇的院子团团围住。
霎时间。
罗青等人脸色剧变,赶忙将口中的包子吐掉。
如果这对老夫妇向禁军告了密,而这些包子里面又放了药。
那他们岂不就是被一网打尽,毫无反抗的余地!
想到这些。
王富悄悄掏出匕首,准备向那对老夫妇动手。
但罗青怎么可能允许他仅靠猜测就动手杀人,而且还是表面上这么善良的夫妇。
于是。
罗青拉着上头的王富等人躲进内房,并让老夫妇开门,见机行事。
这边刚进内房,那边的大门就被一脚踹开。
只瞧刘都校拿着长枪,一脸警惕地看着院内。
在见到老夫妇安然无恙后,刘都校将长枪递给旁人,笑眯眯地说道:“老人家不要害怕,我等就是接到有人举报贼子罗青一行人进入了院内,又十分担心您老的安危,所以才急忙踹门查看情况。”
听到这话的罗青不免愤然想道:
假仁假义!
说的冠冕堂皇,动手杀起人来一点也不含糊!
乔伯那一箭你用的劲可真狠!
此时。
面对刘都校的关心,老者连忙回道:“大人多虑了,俺们夫妇俩在汴梁无亲无故,从来都没有外人进过家门。”
刘都校再次瞅了一眼院内,满脸堆笑道:“那正好!我看我与您们十分投缘,不如就让我当这个首进院子的客人吧!”
还没等老者答话,刘都校大跨步地进入了院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