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大堂内的所有书生一见这个婢女掏出公主令牌,顾不得怀疑什么,赶忙起身跪下行礼。
他们都是人精,岂会不知延庆公主肯定是罗青的人,她派人来是大概率事件,令牌与宫女身份应该都不会有假。
此刻。
陈俊生左右为难。
他一方面不太相信这是公主令牌,另一方面大家都跪了,而自己不跪就很尴尬。
万一这是真的公主令牌,那这贱人直接可以给自己定个不尊重皇室的大罪。
想到这。
他不禁看向自己的女儿陈心儿以及手边半跪下的刘都校。
见两人同时点头。
陈俊生被吓得瘫软倒地、目光呆滞。
他最怕的事还是来了。
没想到那小子自己不来,反倒派一个宫女来触他霉头、找他晦气,这**都叫什么事!
唉,官大一级压死人,谁让人家是公主呢,谁让人家更高贵呢,自己不跪也得跪,不认怂也得认怂……
罗青满意地看着陈俊生面如死灰的表情,舒爽一笑道:“哎呀,公主派我来只是看看心儿姑娘,趁着帮心儿姑娘的招婿把把关,没别的意思。你们继续,我代替公主在一旁看着就行。”
听到这话。
陈俊生长吁一口气,连连高呼道:“公主圣明!隔日我必让小女带着厚礼前去拜见公主!”
罗青闻言愈加地捂嘴偷笑。
还前去拜见,你真以为小爷不是来捣乱的?
哼,想娶我的心儿就必须拿出比清照大大还要好的词、诗!
否则——喷都喷死你!
哦,忘了提醒你们了,清照大大可是中华五千年才出一个的女词人。
众人行礼过后,也都入席就坐。
接下来就是整个招婿宴的重头戏——写诗词、比文采。
众所周知。
陈心儿乃是公认的汴梁第一才女,所写之诗、词甚至都得到了圣上的赞赏。
自然,她的丈夫也不能差到哪去。
当年的罗青就是靠着一手无人能敌的作词天赋力压群雄,成功赢得了陈心儿的芳心。
而这次的招婿宴比的就是诗词创作能力。
虽然其中有不少龌龊交易、内定选手,但是表面上的规矩就是:
谁的诗词更好,更合陈心儿的心意,谁就是招婿宴的最后赢家。
其实。
陈俊生也有着自己的小九九。
他一方面花高价请人给刘都校作了几首好诗词,好让他一举名扬汴梁,光明正大地做自己的女婿。
另一方面他还期待着有更好的诗词问世,能作出比自己所请名家更好的诗词之人一定文采斐然,未来必将不可限量。
就算是李白之流,也都能让不可一世的高力士脱靴呢!
更何况还有个对诗词非常感兴趣的圣上。
万一那人再被圣上看中,不就是第二个罗青!那他陈家不就从此一飞冲天!
越想越激动,陈俊生不自觉地抬高声音喊道:“此次招婿宴的题目是出门游行,诗词不限,越妙越好!哪个才子先来?”
当罗青听到这话的时候。
先是懵愣,而后是不屑一笑。
出门游行这种题目范围很广,而且贼简单,就是清照大大好似没多少这方面的好诗词。
如果自己前世的记忆没有错的话,前半生大大出门游玩的多,后半生就比较命运多舛,应该有适合的。
这时候。
罗青也想用其他诗人、词人的千古名句。
比如清朝诗人龚自珍的落红不是无情物,纳兰性德的人生若只如初见。
甚至李叔同的送别都可以。
但是。
他现在的身份是女子,而且是宫女。
哪会有那么多的家国情怀与慷慨陈词。
仔细想来,还是清照大大前期的闺房之作比较适合自己如今的身份。
这边正想着,那边的吟诗作对便开始了。
先是一个朴素长袍书生拍扇笑道:“我先来吧,这首诗是去年冬天我去嵩山寻觅隐世高人时所作。当时所见奇景令我至今难以忘怀。”
但瞧他摇头晃脑地吟唱道:
“雪挤枝头松花,风抚梢顶繁华。
风雪飘摇一路,霜露散满万崖。
楼高不见君家,影长还隐车马。
敲问何人行哪,遥指松林梅画。”
此诗一出,全场才子无不叫好。
那人也摸头谦逊地表达自己的诗还差得很远,同时眼睛侵略性地瞥向陈心儿。
没等罗青生气地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渣渣,眼高于天的陈心儿径直开口嘲讽道:“诗倒是还行,只不过有些东施效颦!
你是不是以为大家伙都没看过杜牧的《清明?他老人家的‘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比你这最后两句要好上百倍!”
陈心儿的话一出,立即让在场的才子哈哈大笑。
接下来。
才子们每吟一首诗、词,陈心儿就要跟着犀利地点评、嘲讽,甚至也作诗以比。
毕竟。
跟着罗青看多了千古名句,再看他们这些所谓的诗词就跟过家家、闹着玩似的。
而此时的罗青真想用原声大吼道:
垃圾,一个能打的都没有,一群废物!
就在气氛越来越尴尬、僵硬的时候。
陈俊生眯笑着看向刘都校。
见到这一幕的刘都校点了点头,站起来,挑衅般地看着罗青说道:“在下近来也偶作一首好词,还请心儿姑娘品鉴品鉴。”
罗青一见心儿一副非常感兴趣的样子,急忙吃醋般地叫嚷道:“刘都校不是武将,怎么也会作词了?”
只瞧刘都校不屑一笑道:“唐朝的岑参也是武将,更是大名鼎鼎的边塞诗人,你怎么不去质疑他!”
这一番话反驳的罗青无言以对。
他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个虎头虎脑的刘都校竟然还懂岑参、懂诗词!
难道是他对武将的印象太刻板了?还是刘都校的背后有高人在指点?
看着一脸憋屈的罗青,陈心儿捂嘴偷笑道:“都校大人请讲,小女子洗耳恭听。”
刘都校再次挑衅般地看向罗青,然后悠悠吟唱道:
“花恼斜阳惊窗,卷帘端足羁望。
云船挤天满,风助争渡竞銮。
呜呼,呜呼,遮阳威风去暖。”
初听这首词时。
罗青先是一阵熟悉的感觉,随后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这**不就是如梦令吗!
好嘛,这刘都校好死不死撞枪口上了!
念至此。
罗青高声地嘲讽大笑道:“怎么感觉都校大人作的诗连我这个小宫女都不如!”
闻言。
陈俊生惊疑道:“哦!你还能作出更好的如梦令?”
罗青捂嘴娇笑道:“其实奴婢也不会作词,就是以前没事的时候跟着驸马、公主学了几手。作的不好,还请各位大人不要介意。”
话罢,罗青清清喉咙,以一种婉转轻快的女声吟唱道:
“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
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
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瞬间。
全场寂静,连某些男人吞口水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