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那晚上的月亮比平时的更亮，等我们收到消息赶回去的时候，推开门的那一幕，如今还让我常常在半夜惊醒。”

“地上到处都是尸体，血流的遍地，放眼望去没有一个活人，我们全都疯了，那全都是人命啊，活生生的41条命啊。

起初，我们以为没有一个人活着，我二哥跪着痛哭，呼唤着二嫂和阿暖的名字，我也肝肠寸断。正当我们都绝望的时候，明月从我大嫂和二嫂的身下爬出来，满脸都是血。对于我们来说，那一刻她就像是黑暗中的一束光，给了所有人希望。”

“满地的尸体根本没有落脚的地方，我二哥一步步淌着血，将她从血泊中抱起来。那年她只有八岁，已到了记事的年纪，更何况阿暖自小聪慧，她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那一刻，我们只是庆幸她还活着，却未曾注意到她的异常。”

“我大嫂和二嫂将她死死护在身下，捂住她的嘴，让她装成死人的模样，她亲耳听着至亲之人在她身边一个个倒下的声音，又如何能忘记？自那之后，她时常一个人发呆，脸上再没了笑容，后来那年冬天发生了一件意外，她丧失了八岁之前所有的记忆。”

“因此，在下也恳请督军替我们保守这个秘密，也不要让她知道这些事情。她能活着我们就很感激了，比起复仇，那样的痛苦我们宁愿她永远都记不起来。”

明平将这些事情和盘托出，闭上的眼睛缓缓睁开，一脸平静，紧攥得拳头却出卖了他，还在微微颤抖，指间泛白。

室内很安静，贺枭从头到尾一言未发，明平每个字都砸在的心上，砸的他浑身都疼，由内至外。

此时，窗外开始下起细雨，雨滴打在窗户上，冷气窜入屋子内，却比不上明平内心的寒冷。

“那天之后，我平静下来，思来想去不知道明家得罪了何人，那么就只剩下素来与明家不和的袁家与宋家了，可我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什么仇怨，使他们下如此杀手？因此，我并不确定。后来，我得知袁昆顶了我大哥的位置，而袁家自那之后，不知道如何积聚起庞大的财富，直觉告诉我，这其中一定与我大哥的死脱不了干系。”

“自此，明家韬光养晦，我借着柳家与二哥的帮助，进入海关衙门，外人只以为我是为自家的生意提供便利，实则借着这个名头，我私底下一直在查袁家。”

“起初，我到衙门之时，那时还只是副处长的宋金根便一直防着我，给我使绊子，我一直这样蛰伏了三年，这三年中，那些人一直在盯着我，我不敢有任何动作。直到五年前，他们对我有所松懈，我才开始动手，这五年里，我将海关衙门大部分都替换成我的人，架空了宋金根。最近才查到了些有用的东西，才明白袁家当初为何要下狠手，灭我明家满门。”

“那是因为我大哥痛恨大烟毒害国人，因此在江市禁止设立烟馆和贩卖大烟，在港口当着众人的面将大烟全都焚毁。没想到，这却挡了袁家的财路，袁家恨我大哥，但我大哥素来得民心，他们无法罢免我大哥，便想法子谋害他。而为了以绝后患，他们便斩草除根，想将明家一同除掉，没想到我们却躲过一劫。”

“这些年，明家不断壮大，袁家表面上不敢动，私底下却动作不断，也许袁昆正在谋划如何将我明家除掉，那我们为何不先下手为强？”

明平说到这，转身直视贺枭的眼睛：“贺督军，这样的锥心之痛，你告诉我如何放得下？我又有何骗你的必要？明家人都不畏惧生死，可我们活得太沉重了，我们身上背负着40条人命，每天被压的快喘不过气了。明家只想为那些亡魂求一份公正，既然这份公正世人给不了我们，那我们便亲自去要！”

贺枭沉默半晌，站起身走到明平身边，看着窗沿滴答的雨点，缓缓开口：“于情，阿庭对我有救命之恩；于理，袁家的罪恶，罄竹难书；于私，铲除袁家的确对我有利。”

转过头，贺枭薄唇微启：“所以，这笔买卖，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