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报,自东武阳而来。
他不知道自己怀揣着书信的内容,但是他的上线告诉他,此事十万火急,攸关东海王的存亡。
对于一个常年远离主人的刺客而言,忠诚与主人未免太过沉重。
有时候他倒宁愿自己就是杂货铺的掌柜,而并非被人豢养的死士。
可以说,他对那个高高在上,且远在千里之外的主人毫无情感而言,但他仍然要为主人服务——因为还有家人。
也许有人会说,身为死士就应该没有牵挂,这样才能成为一柄锋利的刀。
但是对于拥有无限资源的主人而言,一柄刀钝了,换一把就可以,假如刀都钝了,那么拿它当钝器使用,一样可以杀人。
在主人心中最重要的永远是忠诚,而一柄没有牵挂的刀是危险的,甚至还会反噬主人,只有它们还有所求,它们才会心甘情愿为主人所用。
于是他不得不放弃平静的生活,朝濮阳而去,只要把情报送回濮阳,那么他就可以结束在北方潜伏的日子了。
而这一切,都是上线同他说的,曾经给他无限动力。
然而世事岂能尽如人意,他想要送走情报,自然有人来拦截情报。
前面有三个,后面有四个。
刺客凭借自己丰富的经验马上做出判断,现在回头只是死路一条,倘若趁着夜色冲出重围,那么尚有一线生机。
可是眼前三人却如同跗骨之疽,死死跟着他的身侧,同时他们又如同玩弄老鼠的恶猫,明明有机会一举击杀,却非要在他身旁游走。
终于他忍无可忍,一记金刚指点了出去,这是佛门功夫,须有高深佛法修为搭配方能显出最佳效果。
可他却不信佛,不信因果,只信一双肉掌,饶是如此,也搏得金刚一指的喝号,也曾杀得无数人家添上白幡。
可眼前那人不躲也不闪,任凭他戳在自己胸口,这让刺客心中窃喜,暗道自己得手。
可是只听咔嚓一声,一阵剧痛直击心口,他的手指像是戳中精钢一般碎裂。
“你是治军从事。”剧痛刺激他的神经,让他不禁想到潜伏这些日子里的大敌——金刚不坏身,石悦手下的治军从事。
“似乎是东武阳跑出来的小老鼠。”治军从事退到一旁,吩咐左右,“直接杀了吧。”
果然是他。
刺客内心笃定。
身在东武阳潜伏多日,他深知治军从事的可怕,这个人就是所有潜伏在东武阳的刺客心中永久的噩梦。
许多行动隐蔽、轻功卓绝、修为精深且身怀一腔初生牛犊不怕虎豪情的刺客都尝试过刺杀此人,可是他们最后都成城外乱葬岗除了野狗,无人问津的尸体。
唉,布一盖,土一埋,一场雄心都白来。
可刺客也深知自己破局的机会就在治军从事身上,有道是擒贼先擒王,只要擒住了他,何愁大事不定。
即便他是金刚不坏身又能怎样,还没有祭出杀招,又有谁能知道能不能打过?
何况他的金刚指早已脱离原本佛门功法的窠臼,在他多年苦修与实战之下,这招金刚指早已化作刚猛无双、摧敌难当的大力金刚指。
莫说是血肉之躯,就是精钢,刺客也有自信在上面抓出窟窿。
念及于此,他竟然平白生出一个念头,治军从事的金刚不坏身在他的大力金刚指之下只是一块血豆腐。
“愚昧无知,明明可以站着死,到头来却非要跪着。”
治军从事也不正眼瞧刺客,只是随意一甩长发打在汹汹而来的刺客身上。
这十万千根烦恼丝竟然如十万千根锋利钢丝一般,只听一声惨叫,就见刺客倒在血泊中。
身上的夜行衣碎成无数缕,透过月光,能看见鲜血流出。
“小老鼠,我倒是希望接下来,你会如同他一样嘴硬。”
黑暗下,治军从事的嘴角上扬,露出一口白牙,他拍拍手,朝刺客扔出一个球状物体。
刺客一见到这球状物体,不禁瞪得眼圆,无数悲愤之情涌上心头。
那是他的上线,也是他的朋友,此刻却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治军从事很满意他的表情,多么悲伤,多么愤怒,多么令人愉悦。
对于身为阉人的他而言,观赏猎物临死前的神情给他带来的欢乐,绝不亚于寻常人喝花酒玩花魁。
“看来你们认识,似乎关系还不错。”治军从事笑了,“不过他最后可不行了,把我想知道的一切都一五一十交待出来,哀求着我给一个痛快,别提多贱了。”
“你!”
大英雄也难过肉刑,刺客知道自己的搭档是什么样的人物,称道他一句铁骨铮铮绝不过分,能让这样的汉子像狗一样卑微,足以见得他死前竟遭受了何等折磨。
“人就是嘴硬呐,快把蜡丸交出来吧。不然,我会好好疼爱你的。”
治军从事上前,刺客已无力反抗,只能叫骂,可治军从事全不当一回事,只是些许腌臜话如何能让他动摇?
这时一道倩影如凫雁凌空而来,挡在治军从事面前,惹得他好生不快:“风吹雪,你为何拦我?”
“贪恋一时愉悦只不过是不能战胜自己内心的废物罢了。”
风吹雪没理会治军从事,直接上前在刺客的腿上摸索起来,一直到摸到一处缝合伤口才停下:“就是这里了。”
她毫不犹豫,扒开伤口,痛得刺客大叫,然后从其中取出一枚小球扔给治军从事。
“刚才为什么不把蜡丸给他呢?”风吹雪看着疼得龇牙咧嘴的刺客,好生疑惑,“难道你就没有牵挂吗?就不怕他杀了你吗?可真是一柄利器呢。”
“你这疯女人,难道你没有感情吗?”刺客吐出一口血沫大吼,“正是我心有牵挂才会如此啊。”
“东海王,我不欠你了。”
他叫喊着拖着遍体鳞伤的身躯又朝治军从事冲去,但是结局无疑是注定的,治军从事只用一掌,简简单单地拍在他的心口,就让他心脉俱碎,没了声息。
“唉……世人总是这样不怜爱自己的生命。”
治军从事感慨一句,风吹雪也跟着附和:“是啊,人不都是如此吗?”
说罢,她如散落人间的仙女,摇曳身姿,只在不经意间取走你的性命,七名追杀而来的刺客此时只剩治军从事一人,她笑靥如花:“现在,轮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