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阳城的火烧得人心惶惶。

不仅焚毁了许多房屋楼舍，也夺去了无数人性命，王渊统领一队披坚执锐的族卫从大街上走过，还未等回到王府，就已经疲惫不堪，几乎要昏过去。

昨夜火起之后，他就被匆忙赶来的族中子弟唤醒，初开始他还以为是族卫来禀报已经击杀假琅琊王。

可是处理一介区区假货，还用得着连夜禀报吗？

于是他便看到窗外火光冲天，无数人在烈焰沸腾中嘶喊奔逃，为了稳定民心，王渊立刻带领王家族卫上街救火。

还好在他们一夜扑救之下，终于止住了火势。

“老大人，咱们何时下令缉拿要犯。”稍作休整，一名族卫上前询问。

“缉拿？你知道纵火犯长什么样子吗？”

“这……”

王渊反问令这族卫一时语塞。

“不过我知道。”王渊揉了揉太阳穴，扶起身子，袖手而立，“不过我不想说……这时候应当以大局为重。”

说罢了，他在族卫的护卫下匆匆赶到东海王处，这一夜东海王也不曾入眠，走进万宝阁里砸碎了好几个上周的瓷器。

王渊自然知道东海王生气的缘由，自己的这位主公有千般好万般好，可就是心胸不大宽敞。

当然遇到头顶放光这种事，任凭谁都会心胸不大宽敞。

可令王渊意外的是，东海王竟然难得没有跟他提起东海王后这件事情，而是忧心起即将到来的大战。

昨夜的一场火不仅将濮阳的军心架起来烤，甚至还过分地向上面撒了一把孜然、辣椒面。

然而王渊早有准备：“主公不必忧虑，常言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只要让他们认为现在不是为主公打仗，而是替自己打仗，便可以重整军心。”

王渊说得固然不错，只要给予军士足够的赏赐，就能整顿军心。

但问题在于东海王没有钱。

驻营东郡这些天，他不仅与兖州地方文人唱和赠银花费许多银钱，而且爱慕风雅添置文物更是掏空了他的府库，到现在可以说是不名一文，只能靠打秋风度日。

到现在还要给这些大头兵发钱，这简直是从东海王肋巴骨往下抠钱，每一文都浸透了东海王的血。

东海王的难处王渊当然知道，但王渊却不是个无的放矢之人，他既然给东海王这个意见，自然就有解决的办法。

他说：“臣家世代居于兖州，名下土地、店铺无数，主公如今可以直接拿去，分与众军士。”

“渊公，这……”

东海王没想到王渊竟然会如此决绝，一时间竟不敢应下：“渊公，你还请三思啊。”

王渊笑了，摆摆手：“主公不必多劝，臣下早已有此念头。而且这些日子东郡市面上也不太平，许多积善之家都将家中祖产变卖，臣下也命族子相继购入，如今算来，足够主公支用。”

东郡市面上的抛售从未停止，自从石悦大军开拔以来就已开始。

但是随着石悦大军止步东武阳之后，抛售狂潮就停滞了，虽然偶有变卖家产南下的人，但终究不是主流。

可最近一阵子，市面上又传出石悦大军磨刀霍霍，即将南下的消息，甚至在风吹雪送回消息之前，就开始疯传了。

以至于无数不看好东海王的人再次心态崩塌，放弃侥幸心理，纷纷南下避难。

而这些日子里，活跃在东郡市场的两大收购商，一个姓柴，一个姓王。

王渊趁着现在东郡市场抛售热潮，需要将东郡太守发射上天，与金乌肩并肩的时候，抄了一波底，入手许多产业。

当时王家族人还以为是王渊有先见之明，可没成想今天他竟然将这些产业全贡献给了东海王。

“渊公，你这是何苦呢？”

东海王难以理解王渊的所作所为，一个人做事总得为自己图谋些什么，可王渊这么做又到底在谋划什么呢？

“就当是为了臣下的一场梦吧？”

王渊的声音有些颤抖：“臣下也曾年少轻狂，也曾有过扶大厦于将倾的期许，也曾梦过百万雄兵……”

“可是臣下却是一个普通人，既没有足以傍身的武艺，也没有横压天下的智略，只能庸庸碌碌度过一生。”

“可是臣下却遇到了殿下，是殿下给了臣下一场梦，臣愿为殿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火焰包裹下的渡口冒着黑烟，一队队大兵趾高气昂地从河北而来。

石虎神色兴高采烈，他本以为延津渡口会是南下第一块硬骨头，可没成想竟然不堪一击。

守将面容谄媚，讨好道：“小将军，末将已经在城中备好了酒席歌舞，只等小将军赏光。”

“有歌舞？”

石虎哈哈大笑：“不知道可有美人？”

守将听他这话，心里安定许多，自古以来降将就是后娘养的，只能做小脚媳妇，一边受气一边度日。

现在他搭上了石虎这条线，那就是攀上了一棵参天大树。

要知道他可不仅是石悦的亲弟弟，还是石悦的第一继承人，只要石悦一直没儿子，那么以后石悦就是石家军的主公，贵不可言。

而他作为石虎麾下将官，不说是左右臂膀，也能算是从龙之臣，同样贵不可言。

“美人自不会少，小人早就派出兵丁在十里乡搜寻，把那些颜色好的都藏在延津城里。”

守将言语间愈发谄媚，甚至还改了称呼，专以小人自称。

“好好好。”

石虎笑得更厉害，守将同样笑得很厉害，可下一秒情况陡转。

他嬉笑着，将一支锋利的短剑插进守将的胸口，然后拔了出来，血流如注。

守将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自己明明那么讨好他，为何换来的却是死亡？

“你呀，太贱了，看着就想吐，老子不喜欢。”

石虎拍了拍守将渐渐失去温度的脸庞，然后一脚将他踹倒。

他顶着所有人错愕的目光，无奈地耸耸肩，似乎杀死刚刚投降的守将只是一件小事，然后朝众人一挥手：“走啊，小爷带你们去快活快活。”

“好勒，跟小将军去城里快活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