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飞一口气憋在胸中不上不下，他不再多说，握紧手中长矛驾马攻向水仟岚。

水仟岚挥鞭使出几个虚招，缠的龙飞迫不得已下了马同她打。

龙飞身后的几千官兵见状立即冲上去围住云若宸等人。

龙飞与水仟岚打了两个回合，怒道：“水仟岚！你这是瞧不起本将军么！为何不使出你的真本事！”

水仟岚微勾起唇角，“我怕你招架不住。”

这无疑是在挑衅他。

龙飞登时暴跳如雷，想他一生战无不胜，世上谁人不知他威武之名？如今却被一个不过桃李年华的女子给小瞧了！这叫他颜面何存？此事若是传出去，只怕会让人笑掉了大牙！

“小小年纪休要妄言！”

龙飞手握长矛再战水仟岚，一招一式皆攻在水仟岚要害之处，逼得水仟岚不得不认真对待。

云若宸一扇打飞两个官兵，笑着提醒道：“龙将军，你要小心了，我师妹从不妄言。”

这话直气得龙飞火冒三丈，一时竟忘了此行目的，只想与水仟岚一决高下。

他使出浑身解数，却一一被水仟岚化解，不觉间，已是肝火大动，气郁于胸。

又一回合后，水仟岚没收住力道，那红璃鞭打断了龙飞手中横握着的长矛，龙飞被震得后退两步，吐出一口鲜血来。

龙飞难以置信的看着已经断成两截的长矛，两道粗眉紧紧拧在一起，眼底涌起不甘和愤怒，内心几番挣扎后，他看向水仟岚，眼里已只剩屈辱。

“想不到你小小年纪，武功却已到了这般境界……是我小看你了。”

他已经不再自称为“将军”了。

水仟岚神色淡漠地道：“并非我比将军强上多少，而是将军求胜心切，中了我的激将法。”

龙飞怔愣片刻，捂着自己的胸口道：“怪不得……”顿了顿，他又惋惜一般地看向水仟岚，“只可惜你是女子……”

还未等他说完，水仟岚便冷冷地道：“女子又如何？”

察觉到她眼里的敌意，龙飞道：“女子便不能守卫疆土，不能建功立业，更不能如你这般独立而不独于世！”

“为何不能？”水仟岚嗤笑一声，轻蔑地看着他，“我虽是女子，却要比你和你身后的所有官兵都强大，只要我想，一样可以保家卫国、战死沙场！”

她这番话说出来，不只是龙飞，就连青衣、周洋都震惊了，只有云若宸手执清羽扇淡定自若的看着他们。

龙飞面色铁青，咬着牙道：“水仟岚，你要知道，自古以来便没有女子征战沙场的先例！”

水仟岚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流露出几分嘲讽之意，“那是统治者的迂腐！”

“水仟岚，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说圣上迂腐！”

“圣上又如何？只因他是男子便可以定这种不容女子独于世的规矩么？谁教他的道理？他又凭什么至高无上？”水仟岚握紧了拳头，看向龙飞的眸光似刀子般锐利，“你这陈旧的思想也该变一变了。”

陈无忧一脸崇拜地看着水仟岚，激动道：“师姐，我相信早晚有一天女子会和男子一样平起平坐的！”

云若宸的脸上浮现出浅浅的笑意，轻声道：“会有那么一天的。”

龙飞一把夺过身后官兵手里的长刀，对着水仟岚那张脸就砍了下去。

在今日之前他从未输给过任何女子，他无法接受自己败给水仟岚的事实！

“云若宸！”水仟岚边躲着龙飞砍向自己的长刀边唤他的名字，“他交给你。”

“好。”云若宸甩开清羽扇一路踢开几个官兵，迎上龙飞砍向水仟岚的长刀，和他打了起来。

水仟岚奔着隐藏在暗处的弓箭手而去，挥鞭打飞射向自己的数支羽箭，趁着他们伸手拿箭的空子把人给解决了，而后把红璃鞭重新围回腰间，走过去拿起方才随着人倒下而一起掉在地上的弯弓和羽箭。

她转过身拉弓上箭，箭头对准龙飞，颇有耐心地等了一会，直到龙飞把后背露出来，才将箭射了出去。

龙飞现在已是满眼杀意耳目不清，根本没留意水仟岚的动向，是以这箭中的猝不及防，他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却先感觉到了疼痛，云若宸趁他招式迟缓，用清羽扇将他打成重伤。

龙飞被打趴在地上，勉强提了口气，挣扎着站了起来，还要再打，就听见水仟岚声音清冷地提醒道：“将军小心走火入魔。”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体内的气息有些紊乱了，赶忙坐下来调息。

将军停手，小兵们自然不敢妄动，只能放水仟岚等人骑马离去。

龙飞调息好后，自己拔了后背上的羽箭，不禁叹道：“当真奇女子也。”

路上，云若宸忽然道：“你为什么要射他一箭？”

水仟岚下意识的抓紧马绳，沉默不语。

陈无忧也有些好奇，“师姐，龙飞先前都已经被你打伤了，按理说他受伤之后根本不是你的对手，你为何要再费力气射他那一箭啊？”

水仟岚别过头，不去看他们，故作平静地道：“我只是想教训他一下罢了。”

云若宸不依不饶的接着问：“那支箭为什么要射在他的后背上？”

陈无忧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一副什么都知道了的模样。

她记得，师兄替师姐挡下的那一箭，正射在师兄的后背上。

云若宸勾起嘴角，心情愉悦地道：“仟岚，谢谢你。”

水仟岚红了耳根，不知道自己在别扭什么。

她明明就是替云若宸报那一箭之仇，却又不想让他知道。

“还有。”云若宸看她泛着红的耳尖，眼底笑意更浓，他刻意压低声音道：“我的名字从你嘴里喊出来，很好听。”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可以随风散去，却一字不差地进了水仟岚的耳里。

水仟岚更加不敢看他，有什么东西在响，过了很久她才反应过来，那是自己的心跳。

晚上，为了提防朝廷和叶枫的眼线，他们只能在外过夜。

周洋捡了些木柴，云若宸生好火，几人吃了一些从清月庄带出来的干粮，便都入睡了。

水仟岚闭着眼睛浅眠，突然感觉到肩膀上有重量压过来，她疑惑的看过去，才发现是云若宸的脑袋枕在了她的肩上。

他一定很累吧。

水仟岚情不自禁的看着云若宸，此刻的他闭着眼睛，静静地枕在自己的肩上，看起来睡得很安详。夜色虽然昏暗，但她却能将云若宸的眉眼看得一清二楚。

他呼出的气息打在自己的脖子上，热热的，痒痒的，带着朦胧的暧昧。

和他的吻是不同的感觉。

——等等，她为什么要回忆云若宸的吻？

水仟岚有些心虚的收回目光，却无法忽略肩上的重量，以及自己越来越强烈的心跳。

太热了，她想。

她小心地用手将云若宸扶回去，让他靠在树上安睡，自己则是站起身来走开了。

水仟岚找到一处清澈的河水，她紧张的看了看四周，静谧无声，除了她以外没有半个人影。

她解下腰间红璃，脱去外衣与一双长靴，穿着中衣便下了河。

直到她全身上下都被冰冷的河水浸泡，才压下心底莫名涌上来的燥意。

心跳渐渐平息，她抬眸望月，又有点后悔。

她这是怎么了？疯了不成？

“你在干什么？”

深沉的声音传来，瞬间让水仟岚僵住了身体，她没敢去看站在岸上的人的神情，憋了口气潜下水去。

这下，就没人能看见她这副窘迫的模样了。

云若宸立于岸上，目睹着她将头一并扎进河里，忍不住笑出声，心里方才窜上来的火气霎时没了大半。

“你这样容易染上风寒，快出来。”

语气竟是他自己也未料到的宠溺。

他等了半天，水里的人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云若宸蹲下身子，去拿她放到岸边的外衣和长靴，戏谑道：“你若不快点出来，我就把你放在这里的衣物都拿走了。”

水仟岚赶忙将头露出来，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的看着他，眸底带了几分嗔怪。

云若宸站起来背过身去，忍着笑意哄道：“快上来吧，河水这么凉，也不干净，小心染了风寒。”

水仟岚缓缓上岸，穿好衣裳，讷讷地道：“你怎么醒了？”

“感觉你不在身边，我就醒了。”他听着身后的窸窣声停了，便问：“好了吗？”

“好了。”

闻言，云若宸转回身来，立即握了一下她的手腕，蹙起眉道：“好凉。”

水仟岚知道自己让他担心了，便顺着他的力道让他握着，没刻意去挣脱他的手，轻声道：“没事的。”

“什么没事？”云若宸不自觉的捏紧了她的手腕，“如果我没有醒的话，你还打算在河里泡多久？你就不能好好爱惜自己的身子吗？”

水仟岚怔怔地看着他，听见自己骤然而起的心跳声。

她从未看过云若宸这般暴躁的模样。以往他再生气，都会尽量压制着脾气，或是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只会笑不会怒之人，任谁看了都觉得怕。哪里会像现在这样，眉眼嘴唇与握着她的那只手，皆带着不自控的躁与怒。

云若宸的语气很重，把她的手腕都捏出浅浅一圈印子来，她却发自内心的笑了。

水仟岚终于明白，那种让人心跳猛然加快的感情，就叫作喜欢。

她感觉自己又热起来了，特别是被云若宸用力握着的手腕，那里像是燃起一团火，暖烘烘的，驱散了她身上所有的凉意。

白下河了，她想。

云若宸看她还笑得出来，不悦的抿起了嘴，“在河里太久泡傻了不成？”

水仟岚仍是笑，她好像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开心过，心口就跟灌满了蜜似的，甜而不腻。

她很享受这种感觉，被云若宸在乎着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