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走路撞了一下,杨一凡就能上门滋事。也亏得史家好歹也是官身,不敢上门强娶,若是那平民小户的女儿家,一生就断送在这个泼皮无赖手里了。而史家为了史雅文的名声闺誉,也不能与那泼皮计较,没得掉了身份,也会引来更多闲话。
扶疏把史雅文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说道:“没关系,来长安就安全了。你只管在家里住下。那杨一凡再泼皮无赖,也不至于追到天子脚下放肆。陈仓那边,也自有外祖母和舅舅舅母处理,你不用太过担心。”
见史雅文已经不哭了,扶疏便唤蜜橘进来,帮史雅文重新洗漱了一番。蜜橘又问:“姑娘刚刚睡着,已经错过饭点了。现下可是要用饭?”
扶疏想了想,拒绝了蜜橘:“算了,我带雅文出去吃,顺便玩一玩,散散心。”
于是洗漱一番更衣之后,带着蜜橘桃红,和史雅文一起出门。趁着史雅文在门口上马车的时候,扶疏悄悄叮嘱花蕊:“等阿娘回来了,你告诉她一声。”
花蕊应了,扶疏这才登上了马车。
扶疏问史雅文:“雅文,你想去哪里吃饭呢?”
史雅文也提不起兴趣,蔫蔫地说道:“我对长安不熟,姐姐做主便是。”
扶疏想了想,说道:“听说苏福记最近新出了一道菜,叫丝路盘鸡。据说是用用鸡丁拌了汤饼,再辅以各种西域来的香料烹制而成。芳香四溢,让人垂涎三尺,不如我们去尝一下?”
“好啊!”史雅文回答道。
等到了苏福记,发现这里已经人满为患。已经没有包间了,无奈两人只好要了个角落里的座位,坐下用餐。
等餐的时候,嘈杂的大厅里,不时又闲言碎语飘进扶疏和史雅文的耳朵里。
“王三郎此前抛弃季家娘子,原来艳福在这里。皇家公主,自是美艳无双,真是羡煞我等啊!”
“刘兄自己羡煞,也可扯上我!那皇家公主自幼娇宠,能有什么好脾气!哪里像季娘子那样任她欺辱?到时候,只怕他有苦也说不出!”
“若真如此,也算是王三的报应了!”
史雅文听到这些,顿时脸色大变。故作镇静地对扶疏说:“姐姐,这里人太多,闷得慌,不如我们换一家店吧,不吃丝路盘鸡也行。”
只见扶疏平静地说:“换什么?就这家!流言碎语就着丝路盘鸡,反而让人更有食欲呢!”
话音刚落,小二捧着食盘上前:“二位小娘子,这是您要的丝路盘鸡,请慢用!”
姐妹二人执著,各怀心思,一时间竟也无人说话。
扶疏心想,早上乍听到这消息,还有点不适应,现下再听到,已经很坦然自若了。和离书上写得清清楚楚:愿君相离之后,重振雄风,再创伟业,巧娶窈窕之姿,选聘高门贵女。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已经已经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他就有再去高门贵女的机会和权利。自己也没必要陷入冤结,心生憎恨。
史雅文心想,是自己不懂事,太唐突了。姐姐这边有事,自己还跑来添乱,真是太不该了。可是要会陈仓去吗?要被那个泼皮无赖当街侮辱吗?这世道对女子太难了,自己谨守本分,却还要被打入深渊。她只是想要像哥哥嫂嫂那样,举案齐眉,心意相通,就这么难吗?
想着想着,竟眼眶湿润,默默流下泪来。
扶疏瞧见了,放下筷子,拉住史雅文的手:“雅文,别哭了。”
史雅文抬起头:“姐姐,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我也不想给你添乱,我刚刚也想过悄悄回陈仓去,可是我不敢,我不想嫁给那个泼皮!”
扶疏一听史雅文哭的理由,又觉得好笑,又心疼这个懂事的表妹:“别乱想了,我早就想通了。我俩已经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也是平常事。他如今尚了皇家公主,过得幸福我不祝福,过得不幸我也会跟着其他长安人一样看笑话。他如今于我,不过是个路人罢了,已经影响不了我的心绪了。”说完,隔着桌子拍拍史雅文的手,继续说道:“倒是你,是不是觉得世道对于女子太过艰难?我的事情暂且不提,我给你讲一个发生在扬州的真实的故事。”
“我在扬州时,有个闺中密友,叫阿音。阿音有个才华卓绝的哥哥,叫阿南。阿南有个两情相悦的未婚妻叫阿月。贞顺十年,扬州郊外的金湾河决堤,阿南为了救落水的稚子,遇难了。阿月听闻此事,也投井殉情了。那时,花蕊问我,阿月为什么要想不开去投井。我如今想问问你,她除了一死,还有别的活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