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皮少年咳嗽着，似乎是想咳出什么东西。

石明通那一爪，端的是有些刚猛，寻常人中了这一爪，不说立毙于当场，也得呕血三升才是。

所以这黑皮少年的咳嗽一点儿都不奇怪，奇怪的是他咳了半天什么都没刻出来。

也是，石明通的爪在江湖上还算不上顶尖，但若是附着了烈炎劲，才配得上他定远镖局总镖头的名号。

烈炎劲是用来锻造的，不过到了石明通手上，反而成了一等一的杀人术。

面对一个自己想要杀之而后快的敌人，石明通怎么会不用上这炉火纯青的杀人术呢？

所以黑皮少年的确是该咳不出什么东西，因为石明通的刚猛的火劲已经让他近乎五内俱焚，连出汗都做不到，更别说咳血了。

按道理来说，中了这样刚猛的一爪，黑皮少年应该想着怎么跑路了，毕竟他现在应该算是半只脚踏入阎罗殿了。

摇摇欲坠的，说不定下一刻就得咽气儿了。

但他偏偏没有，无论咳得有多难受，甚至五脏六腑的灼痛让他的身躯有些微微颤抖。他就是没有做出逃走的举动，甚至还笑的更开心了。

只因他知道，现在的石明通——

伤的更重！

赤虎只觉得自己的头有些晕，眼睛也有些花，胸口更是火辣辣的疼着。

他现在很想坐下，很想睡一觉，很想咳嗽一声。

但他不能坐下，一旦坐下就代表他输了，他要是输了，对面那个黑皮少年或许没法再伤到酒楼里的其他人，可他手下的弟兄，是断然没法活下来的。

他也不能睡觉，他比谁都了解自己的状况，知道自己的眼睛要是闭上了，必然没法再睁开，那后果可比他输了还严重。

他连咳嗽都不敢，他现在已经有些丧失了对自己身子的控制，他生怕自己一咳嗽，被吸进体内的毒烟就会再度喷出来。

‘这毒烟要是从某家嘴里再出来，岂不就算是某家害了这里的人？’

所以他一动也不敢动，只是微微摇晃着身子，咬着牙死死的盯着那条让他陷入僵局的响尾蛇。

他现在连一点声音都不能发出，他担心若是自己张了口，说不定会向这酒楼里的人求助。

他倒是没想过让人救自己，但他终究还是放心不下自己的弟兄们。

可他不能开这个口，这个口一开，无论有没有人出手，救没救下人。

定远镖局的脸面，那可就是彻底没喽。

江湖上除非至亲，至交，至爱，否则没有让别人帮你平事儿的道理。

每个人要做什么，想做什么，该做什么，那都是你自己选的。

他赤虎石明通见不到无辜的人在自己面前受伤，因为自己的事情被牵连。

所以他可以杀光每一个来劫镖的，千里追杀漏网的，也可以选择一口把那些毒烟都给吸了。

这些都没问题，这些都是他自己选的，没人能强迫他，没人能指使赤虎石明通怎么做事。

也没人有义务在受了他的恩惠之后站出来帮他一把！

他不过是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罢了，没有任何人欠他！

于是石明通现在只能站着，强撑着自己逐渐油尽灯枯的身子，动也不敢动。

现在，局势开始明朗了起来。

黑皮少年赢了，他只要再稍等片刻，等将他宝剑中所有毒雾尽数吸进五脏六腑的石明通倒下，他就是那个通吃的赢家。

区区三把剑，自己这不算俊俏的皮囊，就能换到定远镖局一位总镖头，江湖上有数的高手的一条命，还有能让这位高手不远千里护送的镖货。

要不怎么说劫道才是最快，最挣的买卖呢。

眼前这不就是一个上好的示范么。

老板娘的手，不由得按在了小厮的肩膀上，她不是个没眼色的。

她开始有些怕了，这场面着实有些惨烈，饶是她也算的上见多识广，也难免有些害怕。

黑皮的少年的确是把赤虎给算计到了骨子里，这人确确实实不是石明通的对手，若是正面交锋，石明通五招之内就能把他的皮给剥了。

只可惜，江湖中除了初出茅庐的傻小子，谁又会和你面对面的来一场呢？

所以石明通输了，输在了自己的手上。

行走江湖，是输不得的，大多时候你输一局，基本上就意味着输了这辈子！

‘看这小子这么狠辣，伤成这样都能笑的这么畅快，一会儿要真的赢了……’

纤纤素手，五指丹霞，本该是极美的景象。

但这手也不是什么摆设，也是杀过人见过血的。

没点能耐，只会看眼色的美人，靠泼辣是没法在边荒小镇挣钱的。

这手是越按越紧，紧的小厮都快忍不住吃疼叫了出来，但他可不敢，他可不像老板娘，还能在这时候喊出——

“老娘的桌子该找谁赔呢？”

除了这句话，从这人的嘴里还能听到啥呢？

小厮只希望老板娘别在自己肩膀上使劲儿，免得若是那黑皮少年拿了东西就走了，没有节外生枝，自己的胳膊却没保得住。

老板娘这个话，说的似乎有些不合时宜，有些不像是一个会瞧人眼色的人能说出来的。

但在座的人没有一个觉得奇怪的，就好像现在没有一个人想着离开一样。

他们用不着离开，因为这个少年没胆子再动手。

能败石明通是因为了解石明通，不是因为这个黑皮少年有多强，现在的他还没有资格再对酒楼里的其他人呲牙。

这些人打不过石明通，但收拾半残的他还算是富裕。

这些人都会看情况，所以他们觉得老板娘这话说的没问题。

老板娘这话，是在提醒他，是在让黑皮少年拿了东西赶紧走，不然就要动手要赔偿了。

黑皮少年快点走，石明通说不定还有救。

但只有黑皮少年走了，石明通才能被救。

这些人不会出手帮石明通，但也不会动手玩个黑吃黑。

定远镖局的东西，是那么好拿的么？

但他们也不会介意，顺手还一个石明通的人情。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要是石明通活下来，他们心里就舒坦了，便是石明通死了，他们也不会有任何感触。

出门在外，江湖路远，哪有不死人的道理。

那这黑皮的焦黑少年，为何还不见有动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