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汉闭上了眼睛。
再好的横练功夫,也练不到人的眼珠子,但若是眼皮,倒也不是没有练到的可能。
近乎不可闻的轻响下,剑锋一触即分。
黑皮的少年心里比谁都清楚,自己的攻击会造成什么样的效果,他也比谁都明白,这样的偷袭对于一个敢拦在自己面前的高手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
所以在看到对手的眼睛闭上的那一刻,他心中闪过的不是喜悦,而是觉得棘手。
寻常人在面对刺向双眼的东西时,无论那东西是柳絮还是利剑,是死物还是活物,都会本能的将眼睛闭上。
遇到危险,生命的本能只会选择逃避,迎难而上必须是经过思考才能做出的决定。
当一个人的眼睛闭上的时候,便意味着这个人失去了获取外界情报的一大媒介,这个时候便基本上是这个人最脆弱的时候。
但那只是平常人,眼前的壮汉一眼望去便像是个横练的高手,虽说指不定也是和黑皮少年一样,靠着外表来蒙蔽敌人,实际上可能练得是其他的功夫。
以己度人之下,黑皮少年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选择了出剑试探一番。
但如今这人的眼睛一闭,倒是坐实了横练的身份。
无他,只有横练的人才敢在这种时候把眼睛闭上,也只有横练的人才有自信自己的眼皮能够挡下敌人刺向双眸的利剑,而一个横练的绝顶高手在不晓得罩门的情况下,当他闭上了眼睛的时候,对黑皮的少年来说,基本上等同于无敌。
现在的他可没有把握能和一个横练高手游斗,一点一滴的将他给磨死,哪怕这个人在他面前把眼睛给闭上了。
若是在没有旁人干扰的野地,自己又没有受到拖累,倒是不介意和这壮汉玩一下,称称他有几斤几两,但现在肯定不行。
现在他拿了石明通的镖,随时有可能遇到按捺不住想黑吃黑的,自己又受了伤,一旦露怯就会像鲜肉掉进海里一样将嗜血的鲨鱼给引过来。
尤其是受了伤,或许眼前这壮汉能让黑皮少年刺中一百剑,但只要他再给黑皮少年一下,黑皮少年就得交代在这里。
只是这壮汉现在堵在了门口,若是不想办法解决,那么自己必然是走不了的,如此一来还是要想办法破敌才是。
心如电转间,黑皮少年身形急退。
想要杀敌,有的是法子,又何必押上自己的性命真刀真枪的来上一场呢?
“想要替人要债,岂有不进门的道理?”
诡笑声中,黑皮少年剑光一闪,竟是直直的刺向了大厅中倒地的镖师们。
他终究还是不敢向着石明通继续动手,但那些倒地的镖师,可不会有什么人为他们出头。
酒楼的人有些觉得奇怪,但少数的人却微微叹了一口气。
这些人都是聪明人,他们很容易就能看出黑皮少年的打算。
一个不为钱财,不为石明通的镖货,能在这时候仅仅只是想出头,便站了出来的人,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黑皮少年对那些镖师动手呢。
无愧是能阴了石明通的人,黑皮少年的眼睛的确毒辣的不行。做出的判断也是十分的果断,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
若是这人的确是个傻子,一个义字入脑的傻子,那他必然见不得这些还有一口气的镖师就这么死在黑皮少年的手中。
只要他见不得,那他就得过来阻止。
而只要壮汉一动,黑皮少年的生路就出来了。
黑皮少年在赌,赌眼前这个壮汉和石明通是同一类的人,对这样的人来说,杀人永远没有救人重要。
面对选择的时候,肯定会选救!
石明通因为这样输给了黑皮少年,眼前这壮汉也会因为这样而让黑皮少年逃出生天。
至于这人有没有可能只是想杀了自己,黑皮少年一点儿都不在乎。
若真是那样,那合该自己命丧于此。
行走江湖,岂能贪生怕死?
很幸运的是,黑皮少年赌对了,这个壮汉的确是个好人,也的确选择了让开生路,准备救下那些镖师。
但这个过程与结果,却和黑皮少年预想中有些差别。
就在黑皮少年的剑锋刚刚对准了地上的镖师那一刻,壮汉便像是预料到了一切一般,挪动了自己的身子。
他竟是连丝毫的考虑都没有,径直做出了自己想做的事情。
所以他的动作很快,快的让人有些不可思议。
他从一开始就站在酒楼的门口,动也没动过,说书先生是清楚的,而酒楼的其他也是清楚,因为他们都瞧的仔仔细细,连眼都没眨过。
但就只是须臾之间,这个壮汉就出现在了黑皮少年的剑锋前,面无表情的看着剑锋在自己的身上弯折,扭曲。
没人知道他是怎么过去的,人们只能看见他站立在酒楼门口,也只能看见站立在黑皮少年的剑锋前。
开始与结果,每个人都瞧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但这中间的过程却没几个人能说的清楚。
少年赌赢了,但他又赌错了。
眼前的壮汉的确将他的生路给让了出来,但这样奇诡的身法,便是让出了一条通天大道给他,难道他还真的能跑的了不成?
莫说他现在身受重伤,便是一身清爽,也瞧不出这壮汉是个什么来路呀。
不过江湖中人,岂有轻言放弃的道理?
剑,既然已经弯折扭曲,那索性——
便加一份力好了!
咔嚓咔嚓
数声脆响,真气灌注下的软件顷刻间锐不可当。
这本是少年十分得意的用法,手中獠牙在软硬变化间,端的是让人防不胜防。
只可惜,本来扭曲变形的软件,突兀剑变得坚硬只会有一个结果!
碎!
这黑皮少年,竟是借助了一番壮汉的横练,自己亲手将獠牙给粉碎了。
而意料之外,又显得十分情理之中的,碎裂的獠牙间骤然升腾起了一片毒雾。
没有石明通的烈炎劲助威,这毒雾的规模并不算大,但却依旧透着致命的色彩,逐渐向着四面八方飘散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