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明通没有道谢，壮汉也没有任何的表示。

两人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石明通自顾自的倒下睡了过去，而壮汉和没有做事一般自顾自的同他擦肩而过。

似两人这样的汉子，又需要说什么话呢？

壮汉不需要石明通的感谢，就好像石明通没想过要让大厅中的诸人领自己的恩情一般。

救人与助人都是由着自己的性子，哪里用的着嘴里喊着报答。

你救我，你遭难了我便舍命走一遭便是，又何须嘴上说什么客套话呢。

所以石明通便这样安安稳稳的睡了起来，丝毫不担心之后会不会还有危险。

哪怕糟了敌人的阴谋算计，这汉子还是充满了自信。自信这世上能伤了自己的没有几个！

想想也是，若不是他亲口将那毒雾给吸了进去，这里又有谁能伤了他？

麻衣的壮汉提着黑皮少年的首级，操控着悬浮的铁珠，走向柜台上的老板娘。

这样雄壮的一个壮汉，就算知道他是个好人，看着他走向自己，是个人都难免紧张三分。

寻常人在野地里别说碰到下山的猛虎，你就是遇到一只饿极了的野猪，怕不是也得两股战战，更何况这走过来的还不是猛虎，而是一个能擒龙缚虎的好汉，那就更紧张了。

老板娘虽说是见过世面，但也只是见过世面了。

前面说过，她能在这里站稳跟脚，一靠有见识，二靠泼辣，有见识能让她招待好边荒中来来往往的客人，而泼辣能让她无视那些闲言碎语，甚至还能骂回去。

而很明显，这两点都跟能打扯不上关系。所以一个不怎么能打的女人，看着一个凶兽一般的壮汉提溜着个人头走过来，要说不紧张那肯定是扯淡的。

老板娘说白了就还是一个弱女子，先前能对黑皮少年破口大骂已经是她有眼色，能看出局势，断定黑皮少年不敢再作祟，不然酒楼里肯定有人得出手的。

就算酒楼里的其他人不出手，老板娘也还有其他的底气。

想到这里，这人凤眼一扫，看向柜台一侧。

‘这没良心的跑哪儿去了！’

寻不到自家小厮挡枪的老板娘，此刻纵然紧张，还是得对客人笑脸相迎。

“这位客官，是想买些酒水，还是要在小店用餐？”

没了挡箭牌的老板娘，这话说的那是叫一个娇媚动人，热情洋溢。

但很显然壮汉并没有对她的态度有什么看法，这人用老板娘的话来说该叫个木桩子，是不懂得欣赏美人的。

既然不会欣赏美人，那肯定是有事说事。

只见他将珠子和首级一并放在柜台上，珠子在下首级在上，刻意让老板娘看的清楚明白，这头颅已经被他处理过，没有血迹渗出，脏不了她的柜台。

老板娘扫了一眼黑皮少年那双死不瞑目，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眼睛，复又抬头看着壮汉。

她没有开口，因为她知道他还有话要说，自己用不着开口。

“先前，他说要用这个东西——”

壮汉指了指被他固定在柜台上的珠子，顿了顿，

“还有这个东西，来补偿你被砸坏的点，而且价值应该绰绰有余。”

壮汉的手按在有些干瘪的头颅上，用一种很认真的语气询问道。

“但他失败了，所以这俩东西应该只有那些珠子是他用来赔你的，而这个。”

拎着头颅晃了晃，

“算是我的对吧？”

老板娘觉得眼前这人有些傻，但不是没脑子的那种啥，而是执拗的傻。

老板娘知道这壮汉嘴里的‘他’是谁，无非就是现在躺在地上的那个和他一样傻的石明通，石明通没能耐完成自己的许诺，这人看不惯出手帮他完成了，想不到现在还在纠结到底算不算自己的功劳。

她觉得自己如果告诉这壮汉，这颗头还是得算在石明通赔偿的债里，那这壮汉应该也不会有任何意见，而是会转身就走。

这样的人的确傻，傻的可爱，可爱的让老板娘这样抠门儿的人都不想骗他。

“这东西，既然是你摘下来的，那的确可以算你的。”

壮汉的表情还是没有变化，但能看出来像是松了一口气。

“那这东西补完他欠你的债之后，剩下的还能在你这儿换多少吃食？”

一提到做生意，那老板娘可就来精神了。

眼睛也从抬头仰望凝视着壮汉，变得十分挑剔的看着柜台上的两样东西，嘴里咂摸着。

“这些铁珠子看上去材料稀罕，该是值些钱，但先前那柄剑本来就淬了毒，被你拿来救了人之后，毒素应该是全进去了，别说重铸的时候会不会伤到铸造的师父，就是将它真铸成了兵器，怕是也没几个人会用。”

老板娘虽说是个生意人，但看在壮汉先前的表现上，倒也没乱说什么来框他，更没有为了压价就信口开河，这些珠子的确如她所说，本来就是淬了毒的，被壮汉用来吸收镖师体内的毒素之后已经彻底与毒素分不开了，一般的铁匠还真不敢接这个重铸的活儿，而不惧毒素能铸造这等材料的匠师，又不可能会出手。

一来是请不起，二来是大匠师都丢不起这个人。

这东西从自个儿手上流出去，以后人家知道的都得提一句，谁谁谁铸了个淬毒的兵刃，那说出去多难听啊。就算有人肯出手铸造，买得起此等兵刃的人又哪儿能拉的下脸用一个淬毒的，走在江湖上还怎么抬头？

至于让毒素与材料分离，浪费这样好的材料不说，那样匠师动一次手，便是十把八把宝剑也抵不上价呀。

“但要是不重铸，你这珠子有没有人能拿得动，拿了之后会不会中毒且先不说，这圆不溜秋的能拿来干啥？”

拿起账房先生留在桌上的一支笔，老板娘嫌弃的戳了戳黑皮少年的首级。

“至于这东西，看他先前那样儿应该是个惯犯，拿到城里去也该是能领个赏钱，但我一个边荒小镇的弱女子，又怎么能带着一个随时会腐烂的东西，不远万里的去领个赏呢，便是来回的盘缠都不一定能挣回来。”

壮汉的面色有些难看，他想了想，还是说出了这头颅的唯一优点。

“这个我处理过，只要不见血和水，绝对腐烂不了。”

老板娘彻底放松下来，手肘撑着柜台，手掌托着下巴，笑语盈盈的看着壮汉。

“我先前也说了，我这样的弱女子拿着东西去领赏多危险呐。”

这女人是吃定了壮汉是个好性子，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看你只想换吃的，该是个没野心的，不如——”

“留在我这儿当个杂役如何？”

“吃住我都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