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本来在乡下过得好好的，我儿子非把我们接来城里过年，这下好了，回又回不去，两人还要把我们拉去米国，折腾死了！我们才不去！这都过去大半年了他们也没打个电话来，不孝子，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就剩我们两老不死的在这里相依为命咯！”

吃饭时桌上出现了末日来三人再没见过的青菜，得知是老人家种在地面上的之后只能感叹一番现如今恐怕都被炸毁了。剩下的时间里都是在听老奶奶抱怨自己的儿子多么不靠谱。

“那门口那个骷髅是谁啊？”刘卓一边大口往嘴里塞青菜一边询问。

提到那具白骨，老奶奶眼里的光瞬间黯淡，拿着筷子踟蹰半天，才喃喃道：

“是我们孙子，俊俊。他爸妈走的时候啊，俊俊就被感染了，不能出境，索性我们也不走了，留下来照顾孙子，本来也不稀罕去人家的地盘。他爸妈先去，说等俊俊好了把我们一块接过去。唉···这病哪能说好就好啊，最后也没个着落。

俊俊走之前说想坐在门口给我们当门神，有人进来啊他就吓唬人，叫谁也不能欺负他的爷爷奶奶。我说让他躺在床上吧，他非不听···就坐在那···睡着了。”

老奶奶眼中嚼满了泪水，啪塔啪塔掉进米饭里。陈迹三人也放下了碗筷，想安慰老人家，却不知该如何。

老爷爷却像没听明白妻子说了什么似的，嘟嘟囔囔地说：“老太婆咋又吃着饭就哭了，我来给你擦擦，哭鼻子可不漂亮了！”

他颤着手用袖子给自己的妻子擦眼泪鼻涕，话虽然说得粗糙，但手下的动作却十分温柔。

“臭老头子，就知道装傻充愣，算了不提伤心事了。先吃饭先吃饭，菜多吃点不要紧，上边的青菜没了，我还有小葱、韭菜、菠菜和芽苗菜，哦对，还有生菜，不愁吃。”

“啊？您在哪种的菜啊？”三人环顾四周，并没有看见能种菜的地方，也没看见土。

“来来来，我带你们看。”说着，老奶奶健朗地率先带领大家前往通向外面的铁门，拨开锁扣后转动把手，陈迹三人好奇地跟着老奶奶往里走，穿过一道狭短的通道后眼前突然明亮，几道暖黄的光棒正在黑暗中照映着菜苗。

“这是邻居家的地下室，他们一家七口往那艾斯什么岛的，去那避难了，走之前说不知道啥时候能回来，我们就找他们借用了地下室，挖了通道，他们也留了些物资给我们，刚开始吧这里也只用来做仓库，后来物资吃掉了空了一片地，我寻思着这不种地多可惜啊，就捣鼓了点土，种子都是我俩来前从乡下带的。看看，长势可好了，都是不怎么需要光照的，这不，用老话说以防不时之需。”

“哇！奶奶你好厉害啊！”

“确实，奶奶真的很棒。”

“对了奶奶，这里的水电是一直都有的吗？”

陈迹所在的小区去年就停水停电了，这几个月她甚至都没洗过头洗过澡，许阿敏和刘卓想必也是如此，他们三人和非洲难民没有任何区别，身上发出隐隐的臭味。但两个老人家却保持得很干净，而且看目前的情况，似乎也没缺过资源。

“是啊，外头停水电了吗？”

刘卓闻言感叹了一句：“有钱真好。”

陈迹和许阿敏也同时：“有钱真好！”

如果在末日前他们就有钱买得起这种房子的话，就不用差点流落失所了。

几人回去收拾碗筷时，老爷爷问道：“现在外面的世界怎么样了？”

陈迹回答：“我们今天从高碑店开车过来时，路上倒是没什么人，丧尸也寥寥无几，那些商场大门敞开，但都已经被洗劫一空，除了街上不断投掷的导弹，现在的京都完全是一座死城。”

“街上除了冷风和垃圾，什么都没有，连猫猫狗狗都看不见。”刘卓的语气里满是悲伤，“以前我送外卖，路上到处都是来来往往的行人···”

“你是外卖员？”

“嗯，我不是你们小区的。”

“那你？”

也许是一天的生死与共以及现在水足饭饱后精神稍稍得到松弛，刘卓拉开椅子坐下开始讲述他的经历——

“疫情蔓延后为了谋生我一直在送外卖，偶尔也接跑腿。丧尸病毒爆发前几天，公司只跟我们说如果在街上看到走路姿势奇怪的人就离远点，说是新病毒，也没说具体什么情况，所以我还是继续在外面奔波，还好防护措施一直做得很到位，没有被感染。

丧尸爆发那天我接到一个跑腿单是买退烧药和口罩，你们也知道那段日子这两样东西市场上几乎是全面断货，但那个人似乎急切需要，加了一千块感谢费，我就接了。

后来跑了半个京城都买不到，我给客户打电话问能不能取消订单，客户在电话那头带着哭腔跟我说真的特别急，救命的关键，我听人家哭啊我实在心软，后来真的没辙了就从我家里边拿走了半板退烧药和一小袋口罩，这真的是没辙了，这个时间这两样东西根本不是钱可以衡量的。

我送到他们家的时候吧，还没什么事，就是那个大哥看起来特别害怕，他让我陪他坐会，说可以再给我加500，然后他就坐在那抽烟身体一个劲地抖。

我问他家里不是有人生病了吗，赶紧给吃药啊。他才反应过来，拿着药片视死如归地往房门那走，我没夸张，那大哥真的跟赴死似的。

后来房门一开我也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害怕，他女儿变成了丧尸。我就跑呗我能咋滴，我想打死他女儿那大哥又不让，说这是他亲生女儿，我能不知道这是他亲生女儿吗，那我也害怕啊，我就自己跑了。

到小区门口保安不让出去，说是国家要求封锁隔离，武警部队都来了。我没办法只好先上那大哥家看看情况，等我到大哥家的时候吧，他女儿已经又被他关进房里了。那大哥也不介意我借住，可能也希望有人陪着吧。之后就是今天我们见面这样了。”

“那大哥现在呢？”

“一个月前饿死了。他的丧尸女儿半个月前也没动静了。”

兴许是因为末世吧，似乎每个人的经历单拎出来讲时都十分具有悲剧色彩，只是在这样一个大环境下，再多的死亡也成了常态。

此刻众人的沉默并不是为某一个个体的死亡而伤感，是为全人类的共同命运而悼念。

晚上睡觉时，陈迹和许阿敏睡了原本属于俊俊爸妈的房间，刘卓睡在俊俊房里。

不知道是不是晚上的回忆让刘卓想到些什么，睡前他特地跑去跟白骨聊了一会天，还询问自己能不能借他的床睡。

“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没有人回答，于是刘卓继续说，“行，好兄弟，大恩不言谢，我替你照顾爷爷奶奶。”

于是一夜好眠，在这个兵荒马乱的末世中，三人得以幸存并相遇，就这样组成了小团体，并找到温暖的“家”。

尽管每个人都发生了些痛苦难忘的故事，也许还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但无论如何，珍惜当下所拥有的一切才是最为重要。

晚安，祝世界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