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六十一章 昔年憾事(下)(1 / 1)空灵鼓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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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见襄王妃,快!”那人重复道,对元婴猜出的身份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此时此刻,对他来说,身份早已无关紧要。

丁咏山一听到“简随”,一腔热血立刻撞到头顶,张口便骂:“无耻叛贼,你有何颜面见我姑姑?”

元婴未拦丁咏山,心中却暗觉不对。昨日在战场上见到简随,他杀敌无数,所向披靡,何其威风。怎么短短几个时辰内,竟会虚弱至此。

“元婴,我已重伤,命不久矣。我死之前,无论如何都要见到王妃娘娘。”简随支撑不住,知命剑尖点向草丛发出嘈杂声响。元婴下意识扶住简随,借着月光,这才发现他的身上,大大小小共有十几处剑伤,这些伤个个精准,都在要害,绝不会是海宫军队所为,倒像是训练有素的用剑高手所做。

襄王临死时已明令,军中俘虏一律回朝处置,不许误伤。襄王部下应当不会有人生出这等歹心。二殿下素来与简先生交好,也不可能下这么重的手吧。

如此说来,到底是谁?

“元婴,求求你。”简随痛苦说道。

“襄王妃在帐中生产,怕是……不便让你进去。”

“孩子还未出世?”简随不知为何忽然十分关心那孩子。

“我等未听到哭声,应该还未出世吧。”元婴答道。

话音未落,帐中便有哭声传来。许是因为早产,那孩子生来瘦弱,哭声极微,众人屏息凝神,终于确认了那啼哭声,破涕为笑。不管怎么说,襄王虽然战死,但留下这孩子,终究是个安慰。

简随听到哭声,不知哪里又来的精神,握紧手中皮袋,快步朝林外闯去。

“简先生!”元婴出剑要挡,却丝毫拦不住他。

朝字诀素来战无不胜,即便此刻它的主人已气若游丝,它却依然尽己所能替他维持着最后的尊严。简随负手收剑,单用朝字诀内力朝元婴击出一掌,元婴只觉胸腔轰鸣,面前一黑,几欲倒下。

“我意已决,挡我者死。”简随沉郁说道。

他向前走,再无人敢挡,众军溃散,一路上若入无人之境,畅通无阻。

“叛贼,休想动我姑姑。”唯有丁咏山,借着年轻气盛的傲气,扑上去抱住简随的腿。

“小山,快回来!”元婴担心丁咏山,试图将他拉回来。

简随朝脚下淡淡望了一眼,一剑砍下,丁咏山右手上便多了一条延至手腕的伤口。

疼痛难耐,他还是松了手。

再抬头看时,简随已孤身一人冲进帐中。

四周静谧如常。除了沙沙风声,半点动静都没有。

丁咏山和元婴一道,带着众人执剑等在帐外,无人敢上前,确也无人想要后退。

片刻后,简随还未出来,身后却先传来兵甲之声。

众人惊慌之余回身,才发现是二殿下的人马。上官近台策马而来,走在众人最前。想必是将海宫军队退于昌池后,收拾完残部,这才匆匆赶来。

元婴一见上官近台,率先放下兵器,跪下执礼。

丁咏山初见上官近台,有些陌生,只好学着元婴的样子跪下了。

“你们可见到叛贼简随?”上官近台喝到。

“叛贼”二字说的不错,可在元婴听来仍有些惊讶。虽说简随助徐术谋反确实有罪,可海宫来犯时,若不是简先生在,二殿下援兵未到,襄王余部便要全军覆没了。此时二殿下仍以“叛贼”论处,不禁让元婴有些心寒。

可眼下襄王不在了,王妃虚弱,全军上下皆以二殿下号令为尊,元婴也没有不听的道理,只好顺着他说下去。

“叛贼简随,现在帐内。”元婴答道。

上官近台的下属正要上前,却被他拦住,“王妃嫂嫂身体虚弱,你们不要上前惊扰,我一人前去即可。”

“殿下小心。”下属嘱咐道。

上官近台说罢,拔出剑来,一人一剑朝前走去,步履极缓,想必还是有所顾忌。

只见面前军帐忽然撩起,简随怀抱襁褓走上前来,朝上官近台步步紧逼。

“师父,投降吧。”上官近台用剑指着简随,毫不犹豫。

简随冷笑一声,又道:“我现在怀抱你皇兄的女儿,她是上官家的血脉,你还要杀我吗?”

丁咏山听到此言,才恍惚中反应过来,简随怕不是是要以小表妹性命相要挟,让上官近台放过自己。

小表妹是自己的未婚妻,他年纪虽小,却已有几分明白,身为男儿,怎能袖手旁观?

丁咏山毫不犹豫冲过去,以己之身挡在上官近台面前,朝简随吼道:“放开她!”

简随爱怜地看看襁褓里的可爱面庞,兀自摇了摇头,又对众人道:“若想让她活命,就放我离开。”

丁咏山一时为难,回头望望上官近台,那副坚韧面容下没有残存半点温情。

“追!”上官近台下了令,翻身上马,立刻带领一众人马朝简随杀去。

简随奋力一跃,朝远方疾奔。

丁咏山心急如焚,翻身上马,也跟着众人追去。

一个十三岁的少年,在一众高手中显得力不从心。

月下,铁骑踏过林木荒原,一路向西,到了逐浪川。溪水湍急,溅于卵石之上。丁咏山跌下马,蹒跚向前,远远望见上官近台的一众人马将简随紧紧逼向溪岸,避无可避。

“不要!”丁咏山大喊,朝众人奔去。

可未等他赶到,简随便与他怀中襁褓一起向后落入溪中。

“快!快救郡主!”岸上有人喊道。

丁咏山跟着一众人跃入水中,可无奈溪水冰冷急促,不要说救人,就是想从溪中上岸生还,都十分困难。

丁咏山第一次明白无能为力的滋味。那时他还不通水性,跌下寒溪后,一度昏迷。待他醒时,已不知过了多久。救他的人是上官近台,也是自那时起,他留在了亡海盟。

丁咏山回忆了许多,可话到嘴边也不过寥寥数语。他不善言辞,也不知这诸多情绪如何对着一个外人说清楚。他只是一个人陷入愧疚,神色黯然低下头,连声叹着气。

上官文若反倒笑了。

“这有什么好笑的?”丁咏山尴尬地有些想怒,“你也是北疆遗孤,怎么还笑得出来?”

好像是有些不妥。上官文若努力收了笑,反问他:“丁堂主不会就是因为这件小事,愧疚了十八年吧?”

“什么叫这件小事?”丁咏山这下真急了,摆出一副要与人较劲的模样,越看上官文若越不顺眼,“我立了誓,却没有完成,怎么能是小事?”

他越是急,上官文若就越是想笑,端着酒瓶,扶着供桌一角站起身,兀自摇了摇头,又道:“丁堂主大可不必活得这么累。实话告诉你,你表妹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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