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海盟主?莫时却听来忽觉好笑。
“师兄你不会武功,身体又不好,怎么能做得了盟主?还不如回清音观!”
上官文若清冷地摇摇头,眸中流露出一抹怅然,沉郁说道:“时却,你可知道,这世上有些事,不是你能不能做,而看你想不想。不想做之事,即便能做我也不会做。可我想做之事,便是必做之事,虽千万人吾往矣,百死莫辞。”
如此说来,做亡海盟主是师兄必做之事了?
莫时却低下头,一时不能完全理解。自他出生,随姐姐长大,再到清音拜师求学,一路顺风顺水。要说有什么仇怨,最多也是跟常冉有些过节,可远达不到恩怨分明、势不两立的程度。在他心里,自然也没有所谓的必做之事。
再看上官文若那一脸寒梅傲雪的坚定,莫时却竟觉得有些羡慕。羡慕之余又是好奇。
“所以师兄到底要做什么?”莫时却问。
“亡海。”上官文若干脆清楚地吐出两个字。
莫时却只觉毛骨悚然。
一来这不像是师兄平日想做的事,二来这也是莫时却最不想让他做的事。
“不行!”这下轮到莫时却固执了。
上官文若一早便猜出他会反对,只是微微抬头,如常地看着他。
“师兄要灭海宫,可我姐姐就在海宫奉阳。”
“那你在战前将你姐姐接出来不就好了?”
“那也不行!”
“为何又不行呢?”
上官文若故意又问。其实这答案就在槿娘家呈来的密报记录中,可毕竟她从未听莫时却亲口说过。
“因为……”莫时却犹豫片刻,才道:“姐姐走得了,姐夫走不了!”
“姐夫?”
“之前我与师兄说家姐自阑珊阁去了奉阳,不是探亲,而是嫁人了。”
上官文若面露惊讶,转而怪起他,“我若没记错,你已有三年未回家了吧!你姐姐成亲,按理说应该回去。”
“是她不让我回去的!”莫时却站起身,一条腿踩在凳子上,心有不平地道。
上官文若平静地看着他,既不多问,也不反驳。可是沉默只会使人更加生疑。
莫时却沉下心来细想,两年前得知姐姐要嫁给海宫太子时,自己确实高兴得不得了。要是依他的性子,恨不得宣扬地整个清音观都知道不可。
可偏偏姐姐又告诉他,自己已有身孕。
未出阁的女子有孕在身,本就不是什么光彩事。再说此时大肆宣扬,怕也会对姐姐腹中的孩子不利。那孩子毕竟是皇家血脉,早晚要面对皇城纷争。而莫时却作为他的亲舅舅,自然是希望他此生平安顺遂。这才将整件事憋在心里。
即便是此时面对师兄,莫时却也还是犹豫了。
“不想说就不要说了。”上官文若不再为难,正经教育起他来,“只是她毕竟是你姐姐。我看今年观里的事不多,不如你就回去看看。”
一句话说到莫时却心里了。原本是想回去的,可这不是遇上师父师兄失踪么?
想着想着,看着上官文若的眼神里带了一抹怨怼。
“怎么?不想回?”上官文若猜到了他那点小心思,又劝道:“我知道你出清音观不是为了探亲,是为了寻我和师父。可如今你也见到我了。至于师父,他在通州老宅过得好好的,用不着你来操心。趁此机会,何不回奉阳?难不成你还真怕常冉怪罪?这可不像你。”
要真能回去自然是好。师父不在,师弟走了大半,回到观里也是百无聊赖。况且说起来,他也是真的有些想姐姐了。
可要怎么回去呢?莫时却摸摸腰间的盘缠,几乎都花尽了。此去奉阳,路途不近,少说也要两三日。
上官文若看他低头找钱的样子,忽觉好笑。
戴上面具,起身开门,只道:“元叔,牵马。”
元婴见盟主下令,也不和丁咏山多做纠缠了,自旁牵过一匹早已备好的马,马身上搭了只包裹。
上官文若将包裹取下,递到莫时却手中。
莫时却打开一看,白花花的碎银子。
“不敢给你太多,怕你一个人上路再被盯上。不过这点钱也够用了。”上官文若站在莫时却身后补充道。
这还不多?莫时却吃惊看向上官文若。
真不知道师兄在亡海盟是发了什么财,随随便便一个布袋子里的家当,就比他留在清音问诊半年的收入还要多。
“走吧!”上官文若见他愣在原地,又道。
莫时却收好袋子,跨上马,这才想起,山上还有几位同行的弟子,回头望去,只见背后的深山漆黑一片、神秘莫测,不觉担心。
“与你同来的有几人?”他还未说,上官文若便先问了。
“五人。”
“好,我会送他们平安回清音观的。”上官文若当即保证。
莫时却听她口气坚定,再看看这四周亡海盟之人,心里踏实了不少。亡海盟在洛泽,实力雄厚,护送几个人应当不是难事。
想了想又嘱咐道:“他们应当就等在刚刚那片山林外,东南角,位置很好找。”
上官文若点头意会。
二人尴尬对视了片刻,莫时却实在不知再说什么。道了别,疾驰而去。
丁咏山见他走远了,这才凑上来。刚刚怕自己身份不便,不该听这二人对话,可心里还是好奇的。现在终于不用避讳了。
“你与他说了什么?”丁咏山立刻便问。
上官文若白了他一眼,“我为何要告诉你。”
也罢,无关紧要的不说就不说了吧。可丁咏山实在没想到,上官文若这么心宽,竟将一个知道自己身份的毛头小子放跑了。
“要不要派人跟上他?”丁咏山不好反驳,只能建议。
“跟他做什么?过不了几日,他自会回来的。”
上官文若说得自信,丁咏山却想不通这份自信源自何处。
“丁堂主不信么?”上官文若不想解释,反而想到了个好主意,“那不妨打个赌。若是我赢了,今后没我的命令,丁堂主可不许随意跟着我了。”
这哪里是要打赌,分明就是在责怪他过分担心,险些露了马脚。
丁咏山自知不占理,也不与她争,只是无奈摇摇头。
上官文若转过身,又对元婴吩咐道:“刚刚他所说那位置,元叔可清楚?”
元婴明白上官文若之意,带了一小路人,下马入山,顺着林子摸索过去,不多时便到了地方。
只是在那地方一个人也没看到。也不想是有人长期埋伏在此。
再说若真有生人留于此处,巡山的弟子怎会丝毫没有察觉?
元婴想罢蹙眉,一时没了头绪。
而就在元婴走后不久,返程路上,上官文若正撞见前去通报的瞿阳。
瞿阳见到上官文若,先行了礼,惭愧道:“属下无能,让玉小公子跑了。不过属下已将他打伤,墨玉堂也加派人手去找了,请盟主放心,定能将他找回来。”
“跑了?往哪里跑了?”
“朝南去了。身边还跟了五个生人,村民装束,没学过什么功夫。属下亲眼所见,绝不会有假。”
上官文若并不怀疑他所言真假,只是关心起另一个问题来。
这六人中,五人不会武,一人会武但受了伤。玉漠走后,瞿阳又是立刻跟上去的,为何会跟丢呢?
洛泽多山,地势复杂。此处围山寻人,还有一丝胜算。可但凡他们出了洛泽,天下之大,搜索起来就困难了。
瞿阳调派墨玉堂弟子前去追赶,而不是严加封锁,实在是有些欠思考。
只是当时情急,他没顾上多想,上官文若也不怪他。
向南能去哪儿呢?上官文若细细思忖。
五个人,村民装束,和莫时却一样,莫非就是清音弟子?
上官文若将目光自远处移回来,转头看向丁咏山,又道:“这次真要麻烦丁堂主跑一趟了。”
“去哪儿?”丁咏山问。
“清音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