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大明,康王府院内早早便热闹起来。
“云娘,阿苑也想看妹妹。”阿苑立在院中,垫着小脚,小手努力朝云娘怀里够去。
“郡主快放手,小郡主太小了,等她长大些再给你看。”云娘一边护着襁褓里的念儿,一边将阿苑的小手从身上拍下去。
“哇”地一声,阿苑哭了。
“哎呦,小主子,大喜的日子,可不兴哭啊!”云娘忙又蹲下哄阿苑。
卫阿迎带着人四处寻阿苑,正巧走到后院门前,听到哭声立刻赶了过来。
阿苑见卫阿迎来,圆嘟嘟的小脸上映出点点桃花粉红,泪眼盈盈扑过去扯着她的裙角唤道:“阿娘,阿娘快给阿苑做主。”
卫阿迎拍拍阿苑的头,只朝云娘道:“阿苑不懂事,又闯到母亲院里了,给云娘添麻烦。”
“王妃娘娘哪里的话,都是老身的分内事。”云娘行礼道。
“阿苑,我们走吧,不要打扰祖母休息了。”卫阿迎温柔地朝阿苑讲着道理。
“不要不要嘛!”阿苑忽然松开卫阿迎,一屁股坐在地上,又是一阵大哭。
卫阿迎左哄不行,右哄不行,一时没了主意,忽见祝未涵自外院的拱门一路奔来了,淡粉襦裙,绒白夹袄,发间别了几片腊梅花瓣,像是刚从园子里疯回来的。
“嫂嫂去歇歇吧,阿苑给我。”祝未涵边说边抱起阿苑。
“郡主,小孩子很闹腾的。”卫阿迎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祝未涵笑了两声,凑到卫阿迎身边小声道:“再闹腾能有我二哥闹腾嘛!”
见她提到“二哥”,卫阿迎忙跟上一句:“二爷请出来了吗?”
祝未涵摇摇头,也不见焦急,只道:“他都几日几夜不吃东西了,就靠酒扛着。昨夜母亲哥哥带人喊了一夜都不见他出来,定是又醉了。”
说罢,卫阿迎和祝未涵一同低头笑了。祝子安的酒量,二人心知肚明,怕是一壶酒就够他醉上一整日。
“他这一醉,今日都不见得醒过来!”祝未涵补充道,“真是苦了这孩子。”祝未涵朝云娘怀里的襁褓瞥去,又对卫阿迎说:“天底下哪有他这么糊涂的爹!”
卫阿迎已被她说得笑到不行,微微弓着身子,以手拂面温婉笑了。
阿苑看看卫阿迎,又看看祝未涵,也没心情哭了,好奇道:“小姑姑和阿娘在笑什么?阿苑也想听。”
“大人的话,小孩子听不得的。”卫阿迎逗她道。
“偏要偏要。”阿苑忽然执著起来。
“我看你呀,是闲得无聊了。”祝未涵伸手刮刮阿苑的鼻子,笑道,“小姑姑带你去见一个人好不好?”
“郡主要带她去见什么人?”卫阿迎警惕道,生怕因为阿苑再给祝未涵惹什么乱子。
“嫂嫂别担心。只是我的一个朋友。昨日被母亲安排在她院里的客房了。”祝未涵道。眨眼的功夫,已抱着阿苑走了。
卫阿迎盯着二人许久,渐渐出神。也不知昨日那姑娘是什么来历,刚一到府上,便能被长公主留宿在自己院里。
伶儿坐在一张木床上,临窗,视野极佳。刚刚院中的交谈,她全听到了,也看了大半。
许是见惯了宫内的勾心斗角,初见康王府这一家和和睦睦的景象,颇有些不适应。
原来人与人的命当真不同。念儿和阿苑都是女孩,却自小受宠。反观她自己……
这便是造化弄人吧。
她正想着出神,门却忽然开了。
“伶儿!”祝未涵将阿苑放进来,任她自己躲在床脚玩闹,回身关上门,努着嘴朝伶儿抱怨道:“你过来为何不提前通知我。还有你身上这伤……”
说起这伤,伶儿先朝她道了谢。长公主言而有信,找了大夫帮她包扎了伤口,再加上两三个时辰的静养,已经好多了。
“是不是盛玉儿为难你了?”祝未涵一边查看着她的伤口,一边低声问道。
普天之下,也只有康王府的人敢直呼当今皇后的名讳了。不用想便知,是长公主教唆的。
伶儿笑着将单肩的领口提上来,只道:“怪不得娘娘,是我自己出宫时被禁军拦阻,不小心伤的。”
她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可祝未涵却听得心惊肉跳。能从禁军手下逃出来,凶险可想而知。
“还有呢?”祝未涵问,“你怎么出的奉阳,又怎么到的通州?”
“这些都不重要。”伶儿急忙打断她。她不是来此处说故事的,完全没这等心情。“我来通州,是想请郡主想想办法,帮我找一个人救我母亲。”
未等祝未涵答话,阿苑的小耳朵先听到动静,立刻朝门奔去,大呼:“祖母!”
齐寒月推门进来,抱住阿苑,笑道:“好丫头,怎么知道是祖母的?”
“就是知道!”阿苑道。
“去和你小姑姑玩吧!”齐寒月放开阿苑,看她朝祝未涵跑过去。
“涵儿,带她出去,我和这位姑娘有些话说。”齐寒月道。
祝未涵自伶儿床边站起身,望见齐寒月一脸严肃,心里有些忐忑。昨夜明明还好好的,现在又不知道是怎么了。
“娘,伶儿她……”祝未涵想着解释几句。
却听齐寒月道:“这没有你的事。你要是闲着,就赶紧去看看你二哥怎么样了!”
祝未涵点头“嗯”了一声,朝伶儿担心地看了看,抱起阿苑出去了。
待她走远后,齐寒月这才将先前的一脸严肃收了起来,坐到伶儿床边道:“姑娘莫怪,若是我不严厉些,涵儿怎么也不会出了这屋门的。”
伶儿笑了,意会地点点头。
齐寒月见她放松下来,朝她又道:“你的事我都清楚了。无退在信里写得很明白。”
伶儿瞪圆了眼,不敢相信地问:“所有事?”
“是的。虽然我不知道你和林无退之间到底有什么交情能让他帮你至此,不过我很相信无退的为人。”齐寒月道,“所以,你现在只需要告诉我,你母亲得了什么病,你要找的人又是谁?”
伶儿看着齐寒月,愣了片刻。由此看来,自己是掖庭逃婢的事齐寒月也知道了。可既然早就知道,昨夜为何不直接与康王明说,还偏偏替自己隐瞒下来。这位长公主行事之法,果真与宫中主子们不同。
“我母亲的病……”伶儿沉思片刻,这才继续道:“实在是个奇症。就连清音观的常掌门都说是不治之症。”
“那么你肯来找我,莫非是已想到办法了?”
“是,”伶儿答,毫不避讳地道:“我想向长公主打听一个人。”
“谁?”
“长宁公主,齐冰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