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一针将手指从同帝腕上放下,拢起袖子一脸老实相地点了点头。
“你这病……不,隐疾,乃是心里因素所致,和身上的伤倒是没多大关系。”
同帝心中一跳,不免生出了些许急迫:“可能医治?”
“这有什么不能医的?”齐一针在同帝和徐玉惊喜的目光下再次点了点头,只是话刚说完又犹豫了起来,“只是”
“只是什么?缺什么药材?”同帝急切道。
“倒不是药材的问题。”齐一针顿了顿,等到同帝急切的心情有些压制不住了才慢吞吞地拖着长音道:“只是,所谓心病还需心药医,要想医到病除,这伤的来龙去脉还是需要跟我这个医师细细阐述一番了。”
同帝面色一沉,徐玉背上发寒,本来就弯的很低的身子又往下沉了些,好像这样就能减少听到帝王隐私时的大不敬罪过似的。
齐一针对小屋里突然凝固起来的气氛恍若未见,只供着袖子一副为病人考虑地苦口婆心的模样不厌其烦地劝道:“若是不知道病因又怎么对症下药呢?大老爷,你可千万不要讳疾忌医啊!”
同帝略一沉吟有些难为情道:“此中缘由说起来实在是有些……”
齐一针浑浊的小眼睛里飞快地划过一抹莫名的光芒,脸上却恳切又真挚地道:“医者父母心,不管是什么缘由,在我们医师眼中看来都不过如同一株又能害人又能救人的药材一般,实在没什么大不了的。”
徐玉恨不得找块胶布去把这个齐一针的嘴巴封起来。医者父母心,这话是能够随便乱说的吗?同帝的父母,那可是先帝和太后!就凭齐一针这一句话,就是抄家灭门株连九族的重罪!徐玉用眼角余光偷偷瞄了一眼同帝,果然,他的脸色已经阴沉到能滴出水来,只是没过一会儿,同帝却又像抛开了所有的顾忌和喜怒一般,脸色放松了下来。
“这缘由说起来也有些奇怪。两个月前寡人遇刺,等伤好之后,却发现……有了神医方才说的那个毛病。”
“哦?居然没有任何先兆?”齐一针奇怪道。徐玉看了一眼仍无知无觉认真问诊的齐一针,闭上眼,暗自叹了口气,默默向同帝鞠了个礼,退出了木屋,将空间留给这两个人。
直到木屋的屋门重新合上,同帝才重新打量了齐一针一番。根据暗卫带来的消息和他7身边几位高手的结果,这位一针神医是不会功夫的,这周围都是他的人,更有三大高手环绕木屋周围保护,他不怕齐一针突然发难,就算发难,他身上早已修复好的御敌阵和金丝软甲也足够让他拖延到三位供奉冲进来将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医师击毙了。
齐一针似乎根本不知道同帝在打量他一般,皱着眉头继续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有疾的,那时正在做什么?你说这病是遇刺之后才有的,那遇刺前一晚你可有行房事?可有被刺客撞见?”
齐一针问的不可说是不直接,一连串的问题甩出来,就算同帝已经做好了要将这个不知死活的赤脚大夫处理掉的打算,也还是忍不住面有赧色,可是这个问题关系到作为男人的尊严,又不得不答,只好气闷道:“自然是行事之时发现的,遇刺前一晚有……但是并未被刺客撞见。”
齐一针又问了几个问题,同帝都忍着怒火一一答了,直到他面色越来越不善,心中的杀意快控制不住之时,齐一针才不紧不慢地给出了结论。
“你肾气稳固气血充裕,显然不是生理上的原因,未在行房事时被刺客撞见,显然也不是这一次留下的心理阴影。若我判断无错,大老爷应当是先前就有过这方面的隐患,只是当时年轻气盛,硬抗过去了,这次遇刺,机缘巧合引发了这个陈年旧疾。”
“放肆!”同帝怒道,“寡人有儿有女,怎么会有过这种旧疾!”
“没有?”齐一针面有奇色,只是没过一会儿又恍然,是了,是个男人都不会承认自己有这方面的毛病,况且这些问题病患们平日里也不见得会注意到,还是得用证据让他们信服才是。“你说自己有儿有女,那我问你,你共有几个孩子,年岁几何?”
“寡人共两子三女,除了最小的女儿刚满二八年华,其余均已过弱冠之年。”
“最小的十六……”齐一针意味深长地看了同帝一眼,“这么说,你最近十六年里都再没有过生养了啊……”
同帝面色一顿,有些犹豫道:“寡人已年过不惑,近半百,子息不继也不足为奇。”
是了,他三十二岁继承的皇位,登基前几年忙于朝政和阡家那些头疼的事,去后宫的次数屈指可数,等到江山稳固,年纪也不小了,虽然选了不少年轻貌美的新妃嫔,可是子嗣上却不大容易了。也怪他那几个女人肚子不争气,居然给他生了三个女儿,大郑开朝三代,他却反倒成了膝下最单薄的那个。
齐一针摇了摇头:“大老爷此话不对,遥想先帝爷四十九岁那年还曾得一公主,天下皆喜,日理万机如皇帝陛下尚还能在近半百之年有所生养,大老爷又怎么会而立之年后就子嗣艰难了?”
同帝愣了愣,想说自己就是他口中“日理万机”的皇帝陛下,可是转念一想,同为帝王,先帝在位时政务繁重不亚于自己,没道理他四十九岁还能生,而自己从三十多岁起就没有子息了啊!
回过味来,同帝再开口时言语之间也多了几分凝重:“依神医之见当如何?”
齐一针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又问:“大老爷十六年前妻妾几何?如今又几何?”
同帝略做沉吟,身为帝王,后宫佳丽三千人,要问他到底有多少个女人……这个问题他一时之间还真是答不上来。同帝想了又想,数了又数,才有些犹豫道:“十六年前我府上有正妻一人,侧……贵妾两人,妾氏四人,通房……七八人,如今……”同帝想了想,不确定该如何将他那些叫不上名,一年也未必见得了一次的美人、才人放在普通人的“妾”、“通房”、“丫鬟”这些位置上,于是保守地模糊道。
“如今大致……翻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