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理亏,于是,潇潇便承包了浔夜为言君予上茶的活计,这样一来,言君予身边所有的杂活,便都是潇潇来做了。
言君予平日里最爱喝的茶是湘山云雾,这种茶的泡法最是讲究,步骤也是极其繁琐,少一步都无法将茶香泡出来。
“浔夜那个大坏蛋,也不和我讲,还好娘曾经教过我,不然又要被王爷嫌弃。”潇潇闻着自茶壶中飘散出的茶香,想到言君予那每次看自己都如同看白痴一样的目光,心里对浔夜充满了愤恨。
而此时,浔夜刚好经过茶房,听到潇潇对自己的一番“夸赞”,冷笑着一声不响地走到了潇潇身后,说出口的话没有一分好气:“我说,你在墨迹什么?王爷还等着呢。”
潇潇本来在专注地倒茶,身后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得她把茶全倒在了外面。潇潇回头见是浔夜,一个大巴掌狠狠拍到浔夜胳膊上:“你是鬼吗?!能不能有点声音!”
“碰巧路过,听到有人叫我,进来看看。”
潇潇自然是知道这是自己刚刚说他坏话被听到了,一时心虚,面上挤出一个假惺惺的笑:“弄完了弄完了,走吧。”
主殿里,言君予正低头写着些什么,潇潇将茶碗放在言君予左手边,猛地瞥见那桌案边上放着一卷轴,清晰地写着“顾倾月之案”五个大字,瞬间,有如一道惊雷在心间炸开。
已经过去两年了,潇潇从未打听到一点有关于这件案子的消息,她没有一刻不想知道凶手是谁,那用了两箭结束了自己母亲性命的恶人。
那一日,是潇潇一生的噩梦,她的母亲,在她的眼前,如一片枯叶般倒下去,身前皆是血红色。
……
“安亦,娘今天要献曲,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不要靠近我,好吗?你答应娘。”顾倾月捧着潇潇的脸,将一缕碎发别到了她的耳后,语气中尽是慌乱。
那一日,潇潇一直觉得娘怪怪的,后来才明白,原来,娘早就知道接下来会发生的事了。
“安亦,娘交给你一样东西,你一定要保管好。”说着,顾倾月将一枚拴着红色绳子的玉玦挂到了潇潇的脖子上,“这样东西,不到万不得已,一定不要拿出来被别人看到,记住娘说的话了吗?”
潇潇不解,但还是点了点头。
顾倾月又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孩子,眼泪在眼眶里旋着,终是一咬牙走了出去。安亦,以后娘不在身边,自己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三日前,醉音阁来了位贵客,正是当朝宰相付准,他来见她。
“倾月姑娘,别来无恙啊,不知可还记得付某人啊?”
顾倾月没有理睬他。
“倾月姑娘依旧抚得一手好琴啊,容貌也是不减当年。”付准笑里藏刀,令人心生寒意。
顾倾月冷言:“我从不接客,丞相大人请自便,恕不奉陪。”
“倾月姑娘何必如此见外,我这次来,只是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罢了。”
“何物,丞相大人请明示。”
“顾倾月!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付准一把掐住顾倾月的脖子,“我不想难为你,你只要把玉玦还给我,今后你我二人再不相欠。”
“再不相欠?”顾倾月冷冷地瞪着付准,“我何曾欠过你,又何来相欠之说。”
“十年前是我对不起你,”付准语气柔了下来,却透着一股子异样的狠厉,“若不是你听到了那件事,我不会对你下杀手的。”
“你在怕什么?怕我将你的事情公之于众动了你的丞相之位吗?!”
“顾倾月!”付准气的脸通红,手上的力度更大了,“听话,还给我。”
眼见着顾倾月呼吸越来越困难,付准冷静下来,一把将顾倾月甩到一边:“既然如此,倾月姑娘,恕付某只相信死人了。”说完,转身出了屋子。
顾倾月从地上坐起来,自怀间拿出那枚玉玦,眼里尽是悲伤。
“付准……我把玉玦还与你,你便会放过我吗?若你知道我们还有孩子留于世上,你又怎么能放过安亦?十年了,你竟还是找来了。安亦是我们的孩子,我想给她平静安稳的生活……但现在,似乎不可能了……付准,你杀了我,便永远也不会知道安亦的存在了……这样也好......”
顾倾月最舍不得的便是自己的孩子,当年从丞相府逃出来,那时的她已经怀胎三月,一路向南来到了南林管辖的地界,却无一处可以容身,无奈,她只能求着醉音阁收下她。
“今后卖艺赚的所有钱我不会要一分一厘,只求您可以收留我让我把孩子生下来。求您了!”
所幸,醉音阁的妈妈是个好人,她收下了顾倾月,平日里让她弹一些小曲儿给客人们,从不过多要求,有时还会告诉她一些养胎的注意事项。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了,半年后,顾倾月生下了孩子,取名顾安亦,为的便是让她一生安逸。
没曾想的是,生下孩子后,顾倾月现身醉音阁接客,其容貌倾城迷倒了无数客人,琴艺高超更是令人赞不绝口,一段时间后,来醉音阁的客人慢慢变得络绎不绝。
顾倾月一开始本没觉得有什么,可过了一段时间她突然开始感到不安。她怕,她怕付准也听到了她的名字,来取她性命,安亦还那么小,她不能有事。
于是,顾倾月便不再接客了,每月只出现一次,哪怕客人出再高的价钱想见她一面,也无一例外。
可即使这样,每一天的客人依旧只增不减。
在醉音阁众姐妹的眼中,顾倾月是最幸运的也是最令她们羡慕的。可她们不知道,她们做梦都求不来的事正是顾倾月最害怕的事情。
终于,顾倾月的名字,还是传进了付准的耳朵里。这一天,还是来了。
那晚,潇潇听话地待在屋子里,突然听到外面一团乱,所有人都在大叫着,她似乎还听到娘的名字,一种不安瞬间充斥在心头,她冲出屋子,一眼就看到了台上的人正在倒下去。
潇潇慌了,她想冲上去,却突然想到娘晚上告诉她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能靠近她。潇潇又惊又怕,她躲进屋蹲着身子抱住自己,哭到几近断气。
她只有一个亲人,可这唯一的亲人,却在她眼前离她而去了。
两日后,醉音阁来了一个凶神恶煞的老妇人,将潇潇一把丢了出去。
从那天起,潇潇便成了一个无家可归,无枝可依的流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