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月是杨明秋在小太阳唯一的朋友,胡月的音信全无,让杨明秋心里难过了好一阵。
想起当初认识胡月的时候,胡月还是一副什么事情都不放在眼里的厉害小姐姐样子。那是杨明秋想要成为的样子。
人生真是瞬息万变,只不过短短的一段时间,胡月就迅速败落下去,连人的气质都跟着暗淡了。
杨明秋越长大越明白,大多数时候的人生啊,都不受我们的控制。人和人的相遇,似乎也很难得到善终。
能有什么办法呢?只能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远去。
这让杨明秋很想家。
从毕业后来到上海,杨明秋的心思都在工作上,想要独立,想要自强。心里面家庭的比重自然就少了。总觉得父母就在原来的地方,只要自己转过头,就可以看见他们。
现在才忽然醒悟,原来这人生,真的是见一次少一次。
这让杨明秋想要好好珍惜身边人。
突然好想王爱萍,还有杨建军。
好在马上就要过年了。
过完元旦,又了过了几个周,就快要过年了。
杨明秋和武帅一合计,两个人都提前请了一个周假,回去把双方家长都见了。
年前先去武帅家,过完年三十,再去杨明秋家。
定了行程,杨明秋又发愁,不知道要给武帅妈熊一花准备一份什么样的礼物。
武帅大大咧咧地说:“没事,什么都不用带,人回去了就可以。”
杨明秋瞪了武帅一眼:“我回去见我妈都不能空着手,何况是见你妈。”
武帅说:“又不是外人,真不用买。”
杨明秋坚持:“肯定要买。”
武帅说:“那就随便买盒点心吧。”
杨明秋翻了个白眼,跟蠢直男没法沟通。杨明秋趁着下班的时候,自己去商场里转了一圈,给熊一花买了一件羊绒毛衫。
羊绒毛衫是按照熊一花的年龄、肤色、气质买的,杨明秋做了这么久的商务经理,经常需要给客户准备礼物,从来都没有失手。
买的时候杨明秋脑子里想象着熊一花穿上的样子,温柔沉静,端庄持重。
买单,刷卡。花了小几千块。柜姐一层层细致地把衣服包好,一个劲的夸杨明秋眼光好。又夸妈妈好福气,有这么好的女儿。
杨明秋笑笑不说话。
事情都安排妥当,两个人就收拾好行李回家过年了。
下了飞机,两个人坐着机场大巴回家。杨明秋背着自己的双肩包,提着给熊一花的礼物,走到前面。武帅背着双肩包,一手推着一个行李箱跟在后面。
这是杨明秋第一次来到西北城市。
这个方方正正的城市,有着千年的历史,古老而恢弘的城墙沉默矗立着,像是时间留下的巨大遗迹。
杨明秋好奇的四处张望,脑子里搜索着关于汉唐的古诗词,东拼西凑的张口背诵。
武帅懒洋洋地提醒杨明秋:“别装比。”
杨明秋抡起包就去打武帅。
两个人一路闹着,到了家门口。
杨明秋笑着说:“大城市的Jason回村就变成了狗蛋。”
武帅伸手搂着杨明秋说:“还带回来了狗蛋的媳妇儿,女狗蛋。”
杨明秋胳膊肘怼在了武帅肚子上。
熊一花正在家里做饭,心里又急又忐忑。
这儿子和女朋友怎么还不回来啊?怎么还没到啊?还要多久啊?
一听见外面像是儿子的声音,熊一花扔下手里的锅铲子就去开门。
武帅和杨明秋站在门口,笑嘻嘻地看着她。
武帅喊了一声:“妈。我回来了。”
杨明秋跟着说:“阿姨好。”
熊一花高兴地赶紧把两个孩子让进门,伸手接过行李。
又赶紧去厨房看自己炖的肉。一边掀开锅盖用筷子试探着锅里的炖肉,一边喊武帅:“小武,你先给秋秋倒水喝。饭马上就好。”
武帅倒在沙发上,说熊一花:“妈,你别操心了。”
杨明秋瞪武帅一眼,悄悄地说:“你怎么这么懒?起来,去给你妈帮忙。”
武帅听话,乖乖地起来。
杨明秋想想,算了还是自己去吧,不要指使别人儿子。杨明秋钻进厨房,问:“阿姨,我来帮你吧。”
熊一花回头一看是杨明秋,忙把杨明秋轰了出去:“不用,不用,你别动手。赶紧坐着去吧。饭马上就好。”
熊一花在厨房热火朝天地忙着,没一会,一桌子饭菜就好了。
杨明秋和武帅两个人摆好碗,等着熊一花一起上桌。
饭桌上,一家三口闲聊着。
杨明秋长的高挑好看,又落落大方。说话得体情商又高,熊一花打心眼里喜欢杨明秋。
大家又聊到各自家里的情况。杨明秋知道武帅爸和熊一花长期分居,也自觉的不提这事。
吃完饭,收拾了桌子。
一家人又围坐在客厅前,看着电视闲聊。
越聊熊一花就越喜欢杨明秋,越喜欢杨明秋就心里有些怯。觉得家里条件不好,老房子又是80年代的老小区,破破旧旧,怕杨明秋看不上武帅。
熊一花心里这么想着,不觉得又殷勤了一些。
武帅和杨明秋舟车劳顿了一天,晚上就早早休息了。
两个人睡在武帅以前的小房间里。虽然还是原来的小房间,但是熊一花知道是两个人回来,早早就给换了大床。其他的物件和摆设都没有变,还是以前的样子。
武帅就在这个房间里,度过了自己整个的青春期,一直到去上大学。
杨明秋把武帅的相册翻了一遍,又把武帅书架上的书都翻了一遍,不小心还翻到了武帅中学时候给别的女生写的情书。
杨明秋要看,武帅急着抢回去。
杨明秋不给武帅,翻开快速地读了两句就读不下去,字那么丑,内容还那么恶心心。
杨明秋赶紧把情书撇到一边,武帅才夺回了自己青春期的秘密。
杨明秋穿着短裤和T恤,坐在武帅床上,把武帅上学时候的东西都摊开在床上,慢慢看。
杨明秋做为一个划分在秦岭淮河以南的中部人,第一次见识到北方冬天的集中供暖。
外面数九寒天,家里却暖烘烘的人冒汗。在家里也只需要穿着T恤和短裤,晚上睡觉盖着小毯子就足够。
杨明秋美滋滋的样子被武帅看见,又被武帅鄙视:“没见识。”
杨明秋把小毯子都卷在自己身上,说:“你既然都见识过了,你晚上就别盖了。”
武帅伸手过来抢毯子,两个人打打闹闹地笑着。
杨明秋笑了两下赶紧停下来,小声警告武帅说:“你别在闹了。你妈一会以为我们在搞颜色。”
武帅嬉皮笑脸地说:“那也可以。”
杨明秋不理他,转头关了灯,睡觉!
接下来几天,武帅天天都有饭局。
小学同学、初中同学、高中同学、大学同学。
武帅带着杨明秋,在城市的大街小巷里穿梭来去,觥筹交错。
杨明秋认识了武帅从5岁到18岁的朋友,贯穿起来,像是重走了一遍武帅的青春路。
转眼到了大年三十。
武帅抽空带着杨明秋去见了一下父亲。武帅父母分居多年,武帅跟着熊一花生活。武爸爸对娘俩不闻不问,自然武帅和父亲疏远。
匆匆见了一面,也没太多话说。坐了不到半个小时,武帅和杨明秋就走了。
回到家里,熊一花正在准备年夜饭,北方人的过年,传统而隆重,熊一花从白天就开始准备年夜饭,一直忙到晚上。
武帅和杨明秋帮忙。
晚上吃过年夜饭,看着春晚。熊一花掏出一个大大的红包塞在杨明秋手里。
厚厚地一沓子。
九千九百九十九元人民币,银行里刚取出来新崭崭的连号钱。
熊一花生活条件拮据,为了给武帅挣一份面子,把几个银行卡的钱凑在一起,凑出了这么多钱。
提前几天就专门去银行换成新钱,装在红包里,给杨明秋备着,就等着除夕夜的时候拿出来。
杨明秋通过几天的暗自观察,大约看出武帅的家境到底是什么样。
一万块钱,对于杨明秋和武帅在大城市里生活赚钱的年轻人来说,不算多大的钱。但是对于熊一花来说,这个钱是她能拿出来的极限。
杨明秋觉得这个钱太多了。不好意思收下。
但是又不好意思不收。老年人和年轻人想法不一样,如果见面礼不收,会不会让熊一花担心,觉得自己不满意武家?
杨明秋左思右想。
熊一花坚持让杨明秋收下。
直到武帅在旁边开口,杨明秋才勉为其难的收下。
过完了除夕夜,第二天大年初一。
杨明秋和武帅一大早就开始收拾行李,下午要动身去杨明秋家。
熊一花舍不得,又不得不让他们走。只能自己做好后勤的工作,做了一桌子饭菜。
武帅说你不要做那么多,吃不了多少,我们走了你自己得吃好几天剩菜。
熊一花倔强性子,梗着脖子跟武帅说:“你别管!”。
吃过了午饭,两个人提着行李走了。
熊一花把两个人送到了小区门口,看着两个人坐上了车,都还不舍的回去。
老母亲就这样目送着两个年轻人的车消失在路的尽头,心里一阵阵失落。
这一走,又是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