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帅下了飞机,再一次踏上了回家的路。
即使在半年前,武帅也没有觉得会自己真正离开上海。可是生活总是很奇怪,风平浪静里也会忽然变坏,然后坏事一件件的接踵而来,逼迫你改变、让步、妥协。
武帅上了机场大巴,到机场的公路在翻修,大巴车在尘土飞扬的路上颠簸了一路。武帅才终于到家。
武帅扛着大包小包敲开家门的时候,熊一花还没搞清楚状况。
武帅说:“妈,我回来了,不去上海了,以后就在家。”
熊一花不知道武帅早就失业的事情,武帅现在突然出现在家门口,说再也不去上海了,熊一花不相信。
武帅为了不让熊一花操心,一直没有跟熊一花说自己失业的事情。
武帅指指门口地上的行李说:“我行李都带回来了,真不去了,打算在老家找工作了。”
熊一花觉得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熊一花探出头去武帅身后找杨明秋,问武帅:“秋秋呢?跟你一起回来吗?”
武帅说:“她没回来,她还在上海。我先回来找工作。”
武帅跨进家门,把行李放下,去卫生间洗把脸。
熊一花惊的跳起来,追在武帅后面问:“发生什么事啦?你为什么突然回来啦?你们俩分手了吗?”
武帅也不知道自己和杨明秋是不是分手了,算不算分手,会不会分手。武帅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武帅把脸埋在水池里,闷声闷气地说:“没吧。”
熊一花琢磨着武帅的语气,问武帅:“没吧是什么意思,没就是没,是就是是。没吧是是还是不是?”
武帅洗完脸觉得饿,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
熊一花追在武帅后面,喋喋不休地问武帅。
武帅被问烦了,叫起来:“哎呀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处理,你不要问那么多,烦不烦?”
熊一花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心里觉得后悔,自己占了武帅的房子,武帅就没有钱和杨明秋在上海付首付,没房子就在上海没法立足,留不下来,那怎么能不分手?
越想越后悔,自己当初是被催债的穷追猛打,心里太害怕了,只想有个人依靠,才接受了武帅的安排,自己就不该占了武帅的房子。
熊一花自言自语的说着儿子妈心里后悔,妈不该啊,妈拖累了你。
熊一花无论遇见什么事情都会后悔,像是一辈子都活在后悔里一样。
她念念叨叨地跟武帅说:“儿子,我跟你商量一下,你看这样好不好?我不住你这里了吧。我去城中村租一个房子,一个月才几百块钱。我一个人生活,什么都不需要。住这么大房子也浪费。”
武帅嫌烦,皱着眉叫起来:“哎呀你别唠叨了。我们俩没分手,我回来也跟你没关系。你别一遍一遍说了。”
熊一花不敢说话了,这是做父母的共识,要会察言观色,现在的娃们都凶得很,都不敢说一句人不爱听的话。
武帅在家休息了一天,就出去找工作了。
武帅在老家的同学们,在各自的领域里已经混的不错,唯独武帅从外地回来,一切都要重新开始。
武帅的一个大学室友,在老家开公司,销售装修材料。武帅找到老同学,看看有没有自己合适的位置。
酒过三巡,老同学拍着武帅的肩膀,喷着酒气说:“兄弟你是在大城市混过的人,见识广经验多。能来我这帮我,就是看得起我。这么多年老同学,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我给你留一个副总的职位,统管销售,就看你什么时候过来。”
话说的好听,位置看着高,但是公司一共就十个人不到,销售部就两个刚毕业的业务员,武帅也得亲自去跑销售,就是看着武帅有工作经验,一个月底薪给6500。
就是这样的职位,武帅也还得感谢老同学给自己个差事做。
武帅找好了工作,准备明天就去上班。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武帅想,杨明秋在干什么?这个点应该还在公司加班吧。
想给杨明秋发个微信。武帅掏出手机,在聊天记录里向下划了很久,才找到杨明秋的微信,最后一句还停留在几天前。
怎么才几天,杨明秋的微信就已经沉到了那么远的位置。
武帅怎么觉得,两个人像是已经很久很久没说过话了。
武帅语音呼叫杨明秋。
杨明秋接起电话,喂了一声。
武帅听到杨明秋的声音,心里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武帅问杨明秋:“你在干什么呢?”
杨明秋说:“我还在公司,还有事情没做完。”说完电话里就是一串噼里啪啦的键盘声。
武帅说:“嗯,我这边工作找好了。在我同学的公司,做副总,管销售。”
杨明秋说:“挺好。”
武帅没话了。
杨明秋也没话了。
电话那头又是一串打字的声音。
武帅说:“不然你先忙吧。”
杨明秋说:“好。我回头联系你。”
然后就收了线。
杨明秋被武帅的一个电话,弄的心里唏嘘不已。杨明秋站起来,在自己的小办公室里活动了几下,愣愣地看了一会窗外的十里洋场,繁华上海。
然后重新坐在电脑前,努力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一头扎进工作里。
国内一家顶级券商作为小太阳上市的主承销商,派出了一个顾问团队,驻场来进行小太阳的尽职调查。
小太阳需要递交大量的材料配合对方工作。
尤其是杨明秋的销售部门,数据更是多如浩瀚。
公司发展壮大的过程里,总会有很多很多见不得光的事。尤其是野蛮生长的阶段里,有大量乱七八糟说不清楚的账和故事,杨明秋要配合着于薇,整理资料,完成自查,然后美化数据,对其中明显有问题的地方,杨明秋还要和于薇田总商量,看怎么给投行一个合理的解释。
工作量很大,也容不得一点差错。只有一些杂活杨明秋可以交给底下的人帮自己做一做,剩下大部分的核心资料需要杨明秋自己去完成。
杨明秋基本上每天都是十一二点才下班,部门里的人都走光了,杨明秋从自己的办公室走出来,一盏盏的关掉办公室的灯,关门回家。然后第二天一大早再赶到公司去做事情。
事情像是永远也做不完,杨明秋的时间,都压缩在电脑不断增长的存储空间里。
这样也好,累的筋疲力尽,回家倒头就睡,有工作给自己分了心,杨明秋不至于让自己沉溺在失恋的情绪里。
倒是周一文,接替了武帅的位置,每天给杨明秋的微信发个不停,嘘寒问暖,叮嘱杨明秋要按时吃饭。
或者直接给杨明秋选好食物和咖啡,让外卖送到公司里来。
杨明秋本来觉得不好意思,不该让周一文没事给自己送吃送喝,这样是不是有把周一文当备胎的嫌疑?
想想又觉得逻辑站不住脚。自己现在孤身一人,正胎都没有,说什么备胎?
况且周一文这样的花花公子,不知道一天要给多少人送外卖。
这样一想,杨明秋又安心了。
王爱萍隔几天就打一个电话来,每次打电话过来,问完自己,就开始问武帅。
杨明秋看瞒不住,干脆就跟王爱萍说,武帅回老家工作去了,暂时不回上海了。
王爱萍一听就觉得不对劲,你们两个人怎么分开了?闹矛盾,还是分手了?
王爱萍就是爱操心的性格。以前操心杨明秋上学,后来操心杨明秋工作,现在最操心的是杨明秋结婚。
这杨明秋和武帅都谈了好些年,怎么说回去就回去了。
事情肯定没那么简单。
王爱萍追着杨明秋问个不停,杨明秋被王爱萍烦的受不了,干脆就跟王爱萍说分手了。
王爱萍絮絮叨叨还在问,杨明秋干脆就不接王爱萍电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