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回，周且产生了危机意识。

他不能消散，至少在揪出凶手前不能。就算要消散，也得他自己消散，不能成为别人的口中餐。

夏欣晴歉然说：“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我一直困在这儿，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很有限。几年前，我见到过一个路过的魂体，听他说，他已经成长到下一个阶段了。具体如何，他没告诉我。”

“下一个阶段的魂体？”周且奇道，“既然他会移动，你为什么不请他帮你找儿子？”

夏欣晴瑟缩了一下，眼中现出惧意。

“我哪敢。我当时藏在水底，怕得不行，以为自己会被他吃了。幸好他放过了我，可能是因为我那时太弱小，蕴含的能量少，他懒得费事把我从水里抓上来。”

心中余悸仍在，她朝四周望了望，象是生怕下一刻，那个可怕的家伙就会出现在她面前，张开血盆大口。

夜风戚戚，挟裹着阵阵凉意。

周且拉了拉衣衫，说：“明白了，你找我帮忙，是因为你有我需要的东西，还因为，你现在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了。”

她说了，只要能再见儿子一面，她宁愿被他吃了。

夏欣晴朱唇轻启，笑着摇了摇手指：“不，最重要的原因，是我觉得你是一个好人。”

周且摆摆手，敬谢不敏：“算了吧，我可不想要什么好人卡。”

告别夏欣晴，周且飘向不远处的村庄。

他租住的河边小屋便属于这个村庄的某户人家，那天发现他尸体的小萝莉也是这个村子里的人。

周且经常来此度周末，跟村里人难免会有一些接触。他并未听说过季小阳，对季小阳的父亲季明远倒是知道一点。

他依稀有点印象，季明远是个鳏夫，没有老婆孩子，一个人独居，喜欢酗酒，不怎么跟人来往。

周且心情沉重。

夏欣晴抱有一丝希望，希望她的儿子还活着。可照季明远的生存状态来看，季小阳还活着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夜深了，整座村庄沉睡在夜幕下，没有灯光，没有人语，只偶尔传来一两声狗吠。

周且在村头的大石头上坐下来，斜斜地靠在古老的大槐树虬结的树干上，仰望夜空。

村民们都在睡觉，他现在没办法打探消息，只能等明早他们起床后，他再附在某个人身上去打听。

至于附在谁的身上，他已经想好了，接下来就是等待了。

自从死了之后，周且发现自己不再需要睡眠了。

长夜漫漫，无从消遣。何以解忧，唯有系统。

周且问：“系统，你为什么选择我当预备魂使？”

系统阴冷不带感情的声音响起：“因为你是个纯净的灵魂。若灵魂不够纯净，无法绑定。”

纯净的灵魂？周且失笑。他还是头一回听见别人如此形容自己。

他那不叫纯净，他是丧，是无欲无求。周且自认为自己是条小咸鱼，一条苟且活着，得过且过的小咸鱼，找不到活着的意义，对人生不抱希望。

他是个孤儿，没有人在乎他，他也不在乎任何人。

不过，那是活着时的想法。

这两天的经历，让他内心产生了很大的改变。

王凌之事勾起了他对往事的回忆，那些回忆当中，有许多被他忽略了的美好的东西，有许多来自别人的关怀。

如今，警察们在为了他的案子而奔波，他并不是完全没有人在乎。

还有奶奶，她一定希望他过得很好。

真正让他难以释怀，让他产生不了生存欲望的，其实是父母，从未给予过他关爱的父母。

周且闭上眼睛，沉默了一会，问：“系统，魂使是做什么的？”

系统特有的声音回答：“你的级别太低，权限不够。”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周且对系统的回答一点都不感到意外，“我都不知道当魂使有什么用，你让我怎么有动力争取通过考核？”

“你可以选择消散。宿主，你需要选择吗？”系统的声音冷冰冰的，一如既往不带一丝感情。

周且满头黑线：“还是算了吧。”

好死不如赖活着，他现在对这句话有了全新的体验。

“系统，魂体的下一个阶段是什么？”

“魂煞。”

周且都做好系统不回答的心理准备了，没想到它这回倒答得干脆。

他一下子来了兴趣，睁开眼睛，坐直了身子。

“魂体只能呆在死亡之地很小一个范围内，而魂煞则可以自由移动？”

“是的，不过有范围限制。”

“魂煞再成长又是什么？”

“你的级别太……”

“知道了知道了，”周且打断系统的话，“我的权限不够是吧？那好，我再问一点权限范围内的问题，总行了吧？”

“宿主，请注意你的态度。态度不好，会记入考核评分。”

周且努力咽下想骂系统的话，态度极好问：“系统，每个人死了之后，都会分离出魂体吗？”

他决定从头开始了解。

系统回答：“每个人死后，都会分离出一组带有记忆的脑电波。脑电波存在的时间很短，大部分会很快消散。”

周且点点头。他前天清晨醒来，便是无形无质的脑电波，如果不是系统绑定他，也许他用不了多久就会消散。

“什么情况下不会消散呢？”

“有极强的执念，或者机缘巧合吞食了别的脑电波，获得了足够维持的能量。还有一种情况，如你一样，成为预备魂使，获得初级躯体套装。”

“预备魂使很多吗？”

“你的级别太低，权限不够。”

周且再不敢打断系统的话，乖乖听完。

他现在大致能把握住哪些是在他的权限范围内的问题了。

“那么，魂体之间可以互相吞食，又是怎么回事？”

周且非常在意这个问题，这关系到他接下来的生存。所以，他特地把这个问题留到最后。

系统平平板板的声音回答：“脑电波、魂体以及魂煞都是能量体，是能量的不同表现方式。脑电波吞食足够多别的脑电波，可以成长为魂体，初步具备形体。魂体吞食足够多脑电波和别的魂体，可以成长为魂煞。能量体要维持自身的存在，需要定时补充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