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且没有看见，刑龙关掉的那份文档上，写着他今天的一些调查结果。

其中一条，是关于那条开摩托车的金毛的。

上面写着：金毛开摩托车，去了周且凶案发生地附近的河边，这难道仅仅是巧合？

在这条调查结果下面，写着刑龙的一些想法：关于黑猫打字，为何那晚过后，黑猫再没打过字？也是巧合？打火机不是周且的，这句话真是我自己打上去的？

周且若是看见了，定然会惊出一身冷汗。

如果能量体有冷汗的话。

刑龙关掉文档，看了眼窗台上嘶叫过后，正警惕地四处张望的黑猫，站起身，走到外面的大办公室，说：“开会。”

说完，若有意若无意看了眼桌旁空着的两个座位。

周且拉着夏小阳飘出去，坐到两个空座位上，说：“正好两个空位，象是特意给我们留的一样。”

夏小阳在椅子上坐下来，好奇地东张西望，说：“自我心理安慰罢了。我们坐不坐椅子还不是一个样。”

的确是这样，对于他们来说，坐在椅子上，与飘在半空没啥区别。

刑龙大致讲了下今天去小镇的收获。

谈到在大槐树下跟周且外婆的谈话时，他再度朝两个空座位看了一眼。

“周且的外婆告诉我，周且的母亲离家出走前那段时间，病情非常严重。”

“他母亲得了什么病？”耿林夏插嘴问，被乔娅给了一记大白眼。

刑龙表情严肃说：“两种病，精神分裂症和宫颈癌。身体上的病不是她离开的主要原因，她之所以离家出走，是因为她的精神出了问题。”

“她走丢了，找不到回家的路了？还是健忘了？”

耿林夏不顾乔娅的白眼，继续发问。

他性子急，实在受不到刑龙一板一眼的讲述。

刑龙说：“都不是。她的记忆并未受损，她之所以离开，是因为她怕自己伤害了儿子。”

周且心头大震。

母亲的离开，是为了不伤害自己？这是为什么？

“喂，你不要磨磨蹭蹭的，能不能快点讲清楚？”周且也忍不住催促了，无奈他的话刑龙压根听不见。

刑龙解释说：“可能是周且跟他父亲长得太象了，周且的母亲那个时候总是会把他当成他父亲，抛弃了他们母子俩的那个男人。可能正是所谓的爱得越深，恨得越深，周且的母亲对他父亲由爱生恨，恨不得亲手杀了他。有好几次，她发现自己拿着刀站在周且面前。所以，她很害怕，怕自己会在失去意识的情况下，杀了儿子。再加上她身体不行了，已经到了癌症晚期，所以，她就干脆离家出走了。”

夏小阳用肩头顶顶听呆了的周且，说：“我就说吧，你妈妈一定是爱你的，希望你过得好。”

周且丢了魂一般坐着。

所有的疑问，这算是都得到了解答吗？

母亲对他的感情的确很复杂，但在那诸多的感情当中，并不包含恨意。她并不恨他，对他并不冷漠。

她之所以总是背向着他，是因为她害怕他看见她因病痛苦的样子，还因为她怕她自己把他当作他父亲，精神失控，对他造成伤害。

她的离家出走，竟然不是因为嫌弃他，相反，是因为爱他，想保护他。

很多年的执念，终于可以放下了。

“小阳，我觉得，我对人性没有那么灰心失望了。这些年，我一直把自己封闭起来，一直认为自己是多余的，不该来到这个世上。现在我知道了，我并不是多余的。既然我母亲做了那么大的牺牲才生下我，我应该不是多余的。”

“你当然不是多余的。就算现在你死了，你也是很特别的。”夏小阳向他重重的点了下头，“相信我。”

“也许吧。现在，我只想找到杀我的真凶，想知道为什么那个人要杀我，别的都不想了。”

“找到真凶以后呢？”

“以后啊，还没考虑那么长远。不过，跟裘景这样的恶人斗斗，当真是其乐无穷。”

夏小阳微微笑了。

看得出来，周且的心态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以前的他，连活着都认为是一种苟且。如今，他却有了以惩恶扶善为己任的想法。

刑龙讲完后，整个大办公室内陷入了沉默，所有的人都因为周且的母亲而产生了诸多感触。

不能说这个女人完美，也不能说她伟大，她做事出人意表，却又让人感到震撼。

好一会，还是耿林夏开了口：“刑队，了解周且和他母亲的过去，对于这个案子有什么帮助呢？”

“暂时看不出。”刑龙说，“也许有关，也许无关，但任何一条可能有用的信息，我们都不能放过。至少，我现在大概能够理解，为什么周且休假的时候，经常住到那间小屋。那个地方，跟他奶奶家很象。可能，那是他人生当中最值得怀念的地方。”

说着，他有意无意的，目光淡淡扫过两个空座位。

周且嘟囔说：“刑龙啊刑龙，你今天是来煽情的吗？我住哪，为什么住那，关你什么事啊？你破案就破案，查人家的隐私干什么？”

夏小阳看了眼周且，微微一笑。

如果周且还活着，他跟刑龙会不会成为好朋友？

不过，如果周且活着，也许他跟刑龙一辈子都不会产生交集。

真是矛盾呢。

刑龙让乔娅展示了一张老照片，周且的奶奶抱着小周且，不，那时他叫周全，坐在屋门前拍的一张照片。

那是周且跟奶奶唯一的一张合照。

在照了那张照片后不久，奶奶就生病去世了。

她去世的时候，周且就在她身边。

周且死死地盯着幻灯片上的照片，思绪仿佛被拉回到了久远的过去。

奶奶拉着他的小手，把他抱在怀里，说：“小全全，奶奶护你周全。”

周且突然产生了一种冲动，去奶奶曾经的故地看看。奶奶会不会还在？虽然可能性很小，但奶奶的能量体也许真的还在呢？

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拉着夏小阳去找奶奶。

刑龙让乔娅收了照片，问道：“关于跟申兆波有关的那个神秘女人，调查得怎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