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卿跳下了床,慢慢走到霍辰面前,拿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偏着头看了看他,又背着手挺直了腰,皱上了眉:“可有吃的?”
良久,客栈的屋顶上多了一男一女,女子一袭洁白长衫,披着一件男式玄色的披风,一手拿着酒壶,就抬头望着天,男子还是一身玄色锦衣,也拿着一个酒壶,就望着身旁的女子。
那天的月亮也圆,一切都是那么刚刚好,又是那么顺意,恰巧人的一生又极少是顺意的。
“长安可有什么变故?”凤卿灌了一口酒,慢慢闭上了眼后仰着头感受着夜晚的风,清风还带着些冷意。
“陛下病重,四皇子重回朝堂,党派之风渐行……”
“陛下病了?”
“说是染了寒疾,又气急攻心,病症重了些。”
“何事而气?”
“十三公主同一戏子私奔了,被抓了回来,与抚木世子定了亲。”
“曼阳?”凤卿猛地睁开了眼,满脸的讶异,曼阳同一戏子私奔,莫不是是此前太后宫宴的那个戏子?
次日。
“小女子斗胆,请霍将军主持公道。”霍辰方一出门,便听见一声娇弱的女声,坚定且有力量,扫了一眼,便看见一楼那楼梯便跪了一个素衣女子,低着头,双手举着一卷卷轴一般的东西,托在头顶上。
“霍将军,本县县令唯利是图,与他人串谋逼死了家父,以权谋私,欺压百姓,还请将军为民做主!”
霍辰只扫了一眼,就背着手站在原地等着,望着凤卿的房门,嘴角还挂着一丝笑意。
房门急匆匆的打开了,凤卿笑着走了出来,头上的那只步摇摇摇晃晃的跳跃着,心情很好一般:“早啊。”
“早。”霍辰点了点头,就带着她往楼下走。
凤卿跟了上去,自然也看到了楼梯旁那个女子,身后还围了几处人,指指点点的嘀咕着什么。那女子本是还低着头,突然抬头看了一眼,连磕了几个头,情绪激动,泪眼婆娑:“请将军为草民做主,还家父一个清白。”
凤卿多了了几眼,略显疑惑,话还没问出口,霍辰停住了步子回头示意她看着台阶,轻声道:“我不认识她。”
那女子见状,就在地上跪着往台阶那头挪去,泪水模糊了双眼,满脸通红:“将军保家卫国恩泽百姓,如今此般却实在是让百姓寒心。”
“他亦非你父母,守城卫国护你性命不够,还得要替你申冤鸣不平,姑娘未免太过贪心。”凤卿笑着,提着裙摆继续下着楼。
“将军若愿相助,小女子便以身相许为报。”
“本将军已有家室,姑娘实在多余。”说着霍辰顺手捞起了凤卿的手,紧紧的握着,拉着她走,凤卿鲜少的脸红了。
那女子见状,吃了哑巴亏,被堵的说不出话来,紧低着头,撇着嘴,又叩了个头,眼眶渐渐红了,说不出话来。
话音刚落,门外来了一对衙役,都佩着剑,最前头是一个身材微胖,浓眉大眼的中年男人,神色慌张,快走几步跑到台阶旁,看了看跪在地上那女子,有些恼怒的微摇了摇头,拱手道:“乐夫镇县令林尔参加将军大人。”
霍辰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眼神始终在凤卿身上。
“将军恕罪,是下官失职,纵这女子惊扰了将军,还望将军恕罪。”
也是在这时,凤卿突然反应过来,没有人知道她是谁,她可以是这六州天下任意一人,可以不是萧凤卿。
“将军明鉴,他这小人纯是胡编滥造,便是他害得家父失了性命,才坐上这县令之位!”
“你胡诌什么!”
“林尔,怎么,在将军面前,你不敢认了?”
“林某与姑娘不过几面之缘,姑娘何苦此般陷害为难于我?”
“我……”
霍辰只觉得聒噪,眉头都听蹙起了,实是不耐:“够了。”
两人不敢言语,都低下了头。
少见霍辰沉着脸的样子,凤卿回头打量着看了看他,笑了笑,又回过头来,换了脸色,走到那女子面前去,伸手示意她起来。女子有些惶恐,先是看了看霍辰,才有些颤抖的搭着凤卿的手站了起来,又忙退后了几步:“多谢夫人。”
“你叫什么?”
“小女子名叫王屏儿。”
“王屏儿……若要陈情便好好说,将军会替你申冤的。”
王屏儿一脸的不敢置信,看了看霍辰,见他没反驳马上激动的连磕了几个头,挂着两行泪:“谢过夫人,谢过将军!”
凤卿看着王屏儿的反应点了点头,便要往外走,霍辰一着急,顺手便一把抓住了她,依着惯性便往自己怀里扯了扯,咳了一声,低声道:“去哪?”
“我就……出去走走,很快回来。”说着便松开了霍辰,往客栈外头跑了。霍辰只无奈的皱起了眉头,回头朝随从示意了一下,让他们跟上去。
待凤卿走了,客栈内的气氛也跟着冷肃了,霍辰扫了他二人一眼,一掀衣袍,顺着落了座,两手搭在腿上,看着他们,是极为震慑的。
“说吧。”
一旁的林尔看着面色铁青,憋的说不出话来,偏也是不敢说话,只低着头。还是王屏儿磕了个头,先开了口:“将军在上,小女子王屏儿,徐川乐夫本地人氏,家父原是乐夫县丞,六年前林尔拜在家父门下修习学问,三年后娶了家姐,同年,毒害了家姐极其腹中孩儿,同时,林尔暗中与徐川知府、钦差涂大人勾结,以草菅人命以下犯上与家父判了死刑……”
王屏儿娓娓道来说了许久,事无巨细,霍辰听完也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抿了口茶,将腰间的佩剑取下来放在桌上,碰的一声吓得看戏之人散了不少,跪着的头也更低了。
“可有证据?”
“小女子……并无证据。”
“那依你所言,他三人是为何要谋害你父亲?”
“将军不知,乐夫镇远郊有一处竹林,林中诡异却有珍宝,我王家世代镇守长林,而林尔这无耻小人图谋已久,好言相劝家父无果便起了歹心。”
“你有何话说?”霍辰看了看林尔,沉着脸。
“将军明鉴,恩师待下官情深义重,亲如父子,下官再如何也不会杀妻弑子如此混账,还请将军明察秋毫还下官一个清白。若将军怜惜女子偏袒于她,下官……也无二话。”
霍辰没说话,抿了口茶,又背着手站起身来,背对着他们,面色沉重,沉默不语。
“将军,将军定然不能听信了这毒妇的一面之词,她心思狭隘,一直……”林尔还没说完王屏儿便打断了他,“林尔,你可还有一八尺男儿的气度担当?”
正说着,进来一个佩剑的侍从,在霍辰身边说了一句什么话,霍辰往门口看了一眼,又看着跪在地上的林尔:“林尔,你与涂大人是如何认识的?”
“是下官在徐川……”
“你母亲……与他是何关系?”
“……我,家母……”
“既认识徐大人,又何必委屈来这乐夫?”
“将军明鉴,家母与涂大人不过表亲,常年不见,他也……”
“看来,草菅人命以下犯上的人是你。”霍辰慢慢靠近了他,拿着一旁的剑点了点他的背,不经意的轻重却是让林尔慌了神,止不住的颤起来。
“将军,请霍将军明鉴,下官……确无其事。”
“我今日给了你机会,林大人说确无此事,改日我若是查了出来,便只好将你千刀万剐以儆效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