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夷重建刻不容缓,这样大的一个城,成千上万的灾民没了营生便成了流民,必须安排他们接下来的生活。涂山皑决定招募这些人重建东夷,这场大火和自己大婚脱不了干系,给他们安家是义务也是责任,重建购买土木需要钱,给人员发放薪酬需要钱,府里闲着的钱最多撑不过半个月,卖祖产是定局。
心月与兄嫂商议过,卖出些间隔较近的酒楼、茶馆,这样的店收入虽然稳定,但利润不很大,短期靠经营收回的钱不多。涂山这些年四处购买的田产,散落零星的也可卖出一些,钱庄和当铺是尽可能不动。这场大火伤到涂山的元气,但不至于动了根基。
只要不大动根基,他们用心经营,或许有个几百年的光景,涂山东夷仍可重新成为大荒里富庶的世家。
兄嫂的工作每每在重建东夷上,早出晚归,披星戴月。心月揽过来其他事宜,特别是看着钱庄、当铺这样来钱快的店,不出什么岔子。
来往看望的宾客不断,涂山家积攒的声势不能因一场大火烧散,往来应酬大小礼数都应周全,家里人除了她便没了人,她日日谨慎应对各种宾客,之前父母每日那样的忙碌,并不是不想见她。如她现在这样忙,其实并不是不想见兄嫂的。
只是没时间。
小时候,她不该埋怨他们的。
然而这样的心思并不能生出几次,不知道九泉之下父母能不能知道她现在都懂了。他们死在阵法中,尸骨无存,连葬礼也只是从简草草埋了衣冠。
她每日都有许多事情要做,清点涂山在何处有多少铺子,铺子账上还有多少钱,哪些铺子现金流动大可以留着,何处的田产或是闲散可以卖出……
不过一月有余,她就从那个有人疼的小姑娘,变成了涂山家独挡一面的大小姐。诗词歌赋的钻研用到人情练达上,她学的极快。
三月之内,从她手上出去的田产、铺子地契已有千余张,东夷城也开始兴了土木。
她出府看过,涂山皑和西岭晗整日待在泥瓦间,衣服仍是整洁的。
她明白涂山氏越是艰难,给外人看的便越是光鲜。
一切都要有条不紊。
只是每天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的日子像绷着一根弦,她步步小心地应付,怕一不小心就断了弦坏了涂山家的名声。
她累极了。
偶尔,她会梦见父母,梦见母亲给她梳发,笑着说长发短愁,以后不会有什么苦吃,梦见父亲很晚回来,偷偷站在她院外,看她是否睡了。也会梦见泗墨,梦见自己练剑,他在树上说着无聊的话;梦见的午后,他站在太阳下逆光看着她,目光诚挚说要永远保护自己……
那时,她虽有许多课业,从没再操过其他心的。父母俱在,亲友在侧。事情做的好了还会有表扬,事情做的不好有人担着。
一夜又一夜,她半夜从梦中醒来。醒来时,四周除黑暗外空无一物。外屋住着新收的丫鬟,她不能有动静显得自己镇不住现在的场年。黑暗中抱着腿缩在床脚,睁着眼睁到酸涩,小小的一个身影靠着墙。
青鸾想,她大概很想泗墨。
涂山皑都有西陵晗来做依靠,她却一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