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日口中振振有词的，所谓神族看不起妖怪，所谓他势单力薄，可从自己爱他开始，感情里从一开始便处在下风。

他不告而别，自己不追问缘由。

求亲的事，他说要等等，自己便等。

他说伤人的话，自己觉得爱他的轻狂、散漫，便要接受他事事的不周全。再熬几年，总是能换来甜的，她一只觉得。

他连信一信自己这种事，都要借手他人做推辞。可真心这种事，从来与他人都无关。向来关键是你怎么想？

与他自小相识、相知的情分，竟也比不过旁人轻飘飘得几句话，便引着他三番两次来质问自己。

“我上次说过，和防风丹阳市普通朋友，今日你若要问，答案仍旧是这样。”

“那你今日能把他送出东夷么？若是这样，我便信你。”他拽着心月的手，把她正面拉过来，拉倒两张脸隔着三寸距离，被心月挣开。

“不能。”她说话，仰脸瞪大眼睛不让里面恰着泪流出来，“凭什么呢，泗墨？你和谁走得近，有曾和我解释过一句么？

我跟你说丹阳是朋友，你不信，要我做些什么证明给别人看。这和别人有什么关系么，我们之间，不就我和你么？”

泗墨被她问住了，心月没有看他，看着远方的天空，远得他仿佛只身陷沼泽，越挣扎越无力，“那日我手握事关东夷城大火的证据，你信了么？这种没有证据的事，你若是不信，更要我如何自证清白呢？”

心月踏空走了，在街上寻着酒摊坐下，要了两坛酒，一碗一碗倒下喝着，起初觉得酒辣，呛得脸通红，喝了几碗胃里暖意，出了些汗。

她平日里只是小酌，今日这样喝，不久便生出了醉意。

长风吹月，她脸上两行亮亮的水痕，一双眼睛红着，觉得他和泗墨的事，便是完了。等了这么多年，等得那些曾经年少浓烈的喜欢变得寡淡，那些曾经细密的欢喜终变得疏松平常，希望慢慢都散在了不知道哪个角落……

其实这些年，泗墨也没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他没有义务跟自己回东夷，也没有胁迫自己等他，是自己心甘宁愿，怨不得旁人。

回房中，睡了个大天亮。

明日醒来，不见丹阳的影子，以为迷魂散药效过了，他自己醒了，招呼院里的人找了一圈，发现他人不在。问了一圈都没见人见他出去，听得外院的家丁说，“昨日，仿佛族长来过小姐院中。”

问了时辰，是她出去喝酒的时间。

涂山氏这辈正统的血脉不止她一个，应是兄长替她做了想做的事。

“兄长现下回来了么？”

“没有。”做事做周全，向来是涂山家人做事的风格，他必是想将事情做完了才回来。

“知道他去了哪里么？”

一众人无人回话，心月觉得只能问西陵晗试试看。

泗墨从前院进来上下来，递了浮游的名帖，他在共工门下担任将军多年，这些年名声正甚，平日除因所治水域在鬼方氏，与他家略有交集外，与其他氏族并不亲密。这样的人前来，西陵晗不敢耽搁，从门口迎他进来款款说，“浮游将军所来为何？”

“原是涂山夫人，我来寻涂山心月有些事。”

西陵晗见他神色不善，以为前几日涂山铺子里丢了给他做的东西惹着他不快，不想心月与他在气头上的起争执，“小妹玩劣，今日与防风公子跑出去玩，并不在家中。将军有什么事，与我说是一样的。”

听他低声冷笑，“我倒不知她出去了，来时从她墙外过，还见得她在府中说话。”

西陵晗笑笑，“许是将军听错了，我好歹担着涂山族长夫人的名号，总不至于拿这样的小事诓人。将军今日为何来？”

“什么涂山族长的夫人，让开。”

她挡在前面，泗墨只当她不想让自己见心月，站起来便要往里闯，便是吵嚷了起来。

心月听下人说了情况，心下觉得不好，到时见泗墨挥袖将一众人扫落在地，西陵晗因在前面拦他，不敌被他的法力震了出去。

她忙去扶住西陵晗。

泗墨一把拉过她的胳膊，拽着她的手。他抓的很紧，心月挣脱不了只一点点掰开，“昨日将军还要什么真相，怎么今日有不要了么？”

西陵晗上前，“浮游将军，请自重。”

泗墨一脸嘲讽看着她，“涂山心月，你要真相，我今日便同你细细说说真相。”

心月以为他要提丹阳的事，泗墨抓着她往前走了一步，“你应是不知道，涂山当年那场大火，背后最大的黑手是西陵氏吧？现在这姐妹情深的戏码，以后心里不觉得恶心么？”

西陵晗被心月扶着初站定，听一个将军这样说得言辞凿凿，声音发颤说，“这不可能。”

“你问问你自己，为何大火发生在你大婚当日，除了你们谁能知道婚礼当天东夷地形？为何西陵氏在涂山氏大火后获利最多，一时间收了涂山那么多当铺，当真是好心帮涂山氏？”泗墨居高临下看着西陵晗，看的她不知道泗墨口中的话是否是真的。

“此时不会和我嫂子有关。”心月挣脱他的手，扶住西陵晗。

泗墨问她，“涂山心月，你要什么呢？你要当年的真相，我便给你真相，你不信，来问我要证据么？

我给你证据。”

他拍了拍手，进来两个下人，心月认得两人是西陵氏的管事，进门就跪在西陵晗跟前，头都不敢抬涕泪四下，“小姐，我们对不住西陵氏，只是这样大的事，终是瞒不住的……”

“你信了么，涂山心月？”泗墨看着地上跪着的人，指着涂山心月，点着她的肩膀，戳得涂山心月心里空空的，泗墨还不罢休，“害你父母，烧了涂山在东夷万年基业的，是她西陵氏。放着元凶在你跟前不知，去找不相关的旁人事？”

“鬼方晴嘉不是不相关的人，我手里有证据，只是被你毁了。”心月扶着西陵晗，事情未有定论，这样大的事单凭两个人证，不能说明什么。

“晴嘉有什么动机呢？一个庶出的女孩，能布这样大的局来害涂山氏，你倒是说的出口？”泗墨这些年争胜负惯了，心底并未问过，查到西陵氏与此事有关，当即来这，是为了鬼方晴嘉的清白，还是为了证明自己自己是对的，挽回昨日被涂山心月问的哑口无声。

他想证明，证明给涂山心月看，自己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