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门口。
围了些许人,门口的两道身影打眼得紧。
绯红衣衫衬得少年意气风发,原就不俗的相貌,加上周身气度,更是让人移不开眼。
少年正在同微微有些华发的妇人些什么,恭敬有礼。
“哎?那是谁啊?今年的探花郎?真是没辜负这探花的美名,瞧瞧这相貌,上一届的探花郎,没有这人半分姿色!”
人群里,一个做伙计打扮的男人,看了看,出了声。
“探花郎?你这二,看走眼了吧?那啊,是大理寺新贵,薛之易薛大人!”
一老者摸着花白的络腮胡,下意识的摇头晃脑。
“……没听过。”
伙计摸了摸脑袋,他就来凑个热闹,大理寺,他平时遇见大理寺的官员来酒楼,他都不敢听他们话!这意思,厉害就对了!
“啧,就前段时间,那……连环凶杀案,人家破的!”老者赞叹不已。
“你这老儿,莫不是诓我?这么年轻的,能查那样的大案子?”一旁的一个壮年男人,抬手扇着一把旧蒲扇,眯着眼睛,打量了眼老者。
“哎?你这人!老朽书多年,什么时候过假话!就是书时也是没有的!”老者就差吹胡子瞪眼了,撇了眼男人脚边的扁担,摇了摇头。
“书先生啊!哎呀,失礼了!”男人打着哈哈,大晏的书先生,大多是至誓老夫子或是无意再继续考科举的读书人,地位倒不算低。
“哎,先生,那你,这两人是来做什么的?又是因着什么,被拦着,又为什么,还不肯走?”那伙计甩了甩衣袖,兴致勃勃。
“这个嘛……”书先生摸了摸胡子,细细打量了下,沉思了片刻。
“李家不是还有个姑娘?”书先生眯了眯眼,笑吟吟的。
“李姑娘?求娶?不会吧,不是相爷家的姑娘体弱多病,缠绵病榻吗?”伙计闻言,皱了皱眉。
“孤陋寡闻了吧?前些日子,是身子好些了,还出了府,据啊,生得是闭月羞花貌哩!哎?你们酒楼里,没人过这个?”书先生看了眼伙计身上的衣服,没想起来是哪家酒楼的。
“没有啊!”伙计摸了摸脑袋,有些憨厚。
“那你,这事可能成?”
“……尽人事听命呐!”书先生摇了摇头,拖长了声音。
“不知道就别瞎啊!”不知是谁,插了句,不满之情,溢于言表。
“哎?谁我不知道!”书先生眉头一皱,折扇一打。
“李家姑娘可是能嫁……皇家的!”书先生压低了些声音,“可是体弱,怕是难以承那恩泽,可那还有多少人争着抢着娶!”
“可薛大人……是昌平伯府的人,不过,你再瞧,那薛大人身边的,可不就是长公主的婆母,孟家老夫人?请这人来,这事儿啊,难咯!”
书先生松了眉头,长叹一口气,心里却已经打好了腹稿,这明儿茶楼的座啊,又能卖满了!
围观的人群没怎么散,毕竟,李家的热闹可不是都有!
得抓紧!
日头渐渐烈了,这门,到底还是没开,直到相爷父子回府。
话,这父子俩刚办完正经事儿,这马儿还没到家门口,就远远看见了一群人,围在门口,乌泱泱的。
这定睛一看,父子俩眉头一皱。
这薛子易,这时候倒是没了半分耐心,这才谈拢,转头就叫了长辈上门!
真是让人好气又好笑!
众人听见马蹄声,转头,瞧见了打马过来的父子俩,纷纷让道、行礼。
“起来吧,府上一些琐事,劳各位忧心了,真是抱歉!”父子俩没有恼,大大方方上前,回了个礼。
而后,只见被关在门外良久的姑侄二人,终于是能进门了。
却不到两刻钟,被赶了出来……
还没走的几个路人,啧啧称奇。
原以为就这样不了了之了,结果……
第二日,薛大人又来了!
只是这次没有长公主的婆母孟老夫人陪着。
果不其然,这次,连门都没进去!
大晏官员休沐,一月三休,一休二日,分别是三旬始末。
这正想着第三日该上朝了,瞧不见这好戏了,不料,这散值的时候啊,薛大人又来了!
依然没能进门!
来来回回,足足有半个月!
京都城传疯了!
有人,薛大人情深如许,此乃良人!
有人,李姑娘定然是貌美如花的,可惜无缘得见!
有人,郎才女貌,良配也!
也有人,薛家高攀,甚至想强娶,不自量力!
还有人,早早成全了吧,也好免了梁祝之悲!
……
一时间,热闹非凡,李家还没动静,京都城就已经猜了好几个来回,这李家姑娘和薛大人两饶话本子,短短十四里,都出邻十版了!
而且啊,话本子都直接脱销了!
金科状元都没几人关注了!
进士打马游街那日,都是三五成群讨论着这喜事,到底能不能成!
可这到底是普通老百姓,不过,这朝堂上,也不乏密切关注的,就连太仆寺的位子悄悄换了人坐,都没多少人注意!
“相爷,那薛大人瞧着是个好的,相爷好福气啊!”
这种话,相爷没少听见,却不是很在意,还能乐呵呵的跟对方“打个太极”,仿佛没听出来对方话里的深意和庆幸。
可不是庆幸?
他家姑娘这就定了,可几位皇子仍旧没有正妃,别家姑娘可不是机会大了些?
而且,近日总觉得陛下有意立储君,他们可不是伺机而动?
这挨着挨着,就到了四月了,薛大人一如既往来,还是进不去门,就在门口站着,站到禁卫军要巡查了,这才会离开。
隅安院。
李予初揉了揉耳朵,忍不住往外瞧。
这戏做的,真是难熬!
她现在连院门都不能出去了!
啧!
母亲那日迟迟不见她,原来……
是酸了。
那,父母家人,跟……是不一样的嘛!
她又不是不要……
李予初眼睛一瞬间黯淡下来,是,是不要了。
她自己最近好像都忘了,她不会在京都城久待。
她在这里一日,别人就会多注意李家一日,她离开了,反而好一些,离得远,她才不会成为让人拿捏的软肋!
诸多禁锢之下,层层等级之下,任凭她有什么样的本事,也没有多少是能用的,更得处处顾忌。
李予初放下笔,抄了三页的佛经,她还是静不下来,这么一想,更乱了……
她要是走了,母亲会很难过吧?
那父兄呢?
嫂嫂呢?
还有,一口一个“姐姐”唤她的萧九姑娘……
他们,是不是会难过?
可是,她,还是得走。
家里,起码还有几个家人,萧九姑娘还有别的交好的姑娘,还有亲姐妹,可祖父是一个人,北地早年荒芜,又有连续不断的冲突,阎将军膝下又无子无女,北地,需要个人守,继承他们二位的衣钵,守一方太平。
而且,她,还是更喜欢北地。
还有啊,药王谷还不知东寒三王子重建成什么样了,开始了没,至今没有只言片语传来……
李予初静静坐着,往后靠了靠,闭上了眼睛。
一阵风吹过,佛经和杂诗翻飞,停留的那页,写着,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