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兽山上,树木丛生,遮蔽日,皓月当空,依旧不见半分,树影婆娑间,映出一片斑驳。
树影晃动,像是张牙舞爪的野兽在伺机而动,些许藤蔓妖娆,婉茹吐着信子的毒舌。
一片空地上,一男子的身影被月色拉长,黑衣和面巾裹得不见一点儿真容,却和这密林有着不出的和谐。
突然,少女清脆的声音传来,这才让人注意到,一颗树旁还有一面容姣好的姑娘,头上的翠羽、身上的锦衣,无一不能看出姑娘家世不俗。
“我脚扭了,走不了了!”李予初趁着男子放信号的功夫,抿了抿唇,顺势往地上一坐,揉着脚踝,开始喊疼。
“你在跟我讨价还价?快点儿的!”男子收起信号弹,往怀里一揣,快步走了过来。
“真扭了!”李予初瞥了眼空中一闪即逝的彩色烟花,死活不肯走了。
谁用苹果的图案做信号弹的?
还是带叶子的那种!
李予初保证,她十几年里,第一次看见这种的信号弹!
闻所未闻。
“来,我看看。”男子显然不信,着就蹲了下来,抬手就要掀开裙摆。
“你干嘛!”李予初一把摁住裙子,往后挪了一下,瞪着眼睛。
男子不话,定定的盯着她。
李予初看了看四周,少也跑了半个时辰了,这人不会真打算一路拖着她下山吧?
都要亮了!
真是个怪人!
一个时辰前。
李予初打三殿下那边回来,看见这个黑衣男子和霜降姐妹对峙,拿自己换了其他几个人,惊蛰出去了,就径直去报了信。
不消片刻,该来的不该来的都来了。
明里暗里围了是一层又一层。
在外面人几番劝中,男子压着李予初,出去了。
到这儿,还不算多么奇怪。
直到他们一群人到口干舌燥,甚至主动提出放黑衣男子走,只要放了李予初就好的这种条件。
最后甚至提出,既往不咎,只要放了李家姑娘即可。
男子不为所动。
准确来,是从头至尾,男子的情绪都没有什么起伏。
只是淡淡看着一群着急忙慌的人,仔细看的话,他眼底只有冰冷。
最后,男子一言不发,抓着李予初,走了。
光明正大。
男子大概是认定了他们不敢误伤李予初,嚣张至极。
事实上,他们还真不敢。
毕竟,目前并没有直接的证据能指证这个人跟之前的事有关,现在唯一能确定的,只有这个人劫持了李家姑娘。
好好的围猎,皇帝遇刺受惊,皇子救驾被伤,世家女还被劫持了,李予初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这群负责此次围猎的人,一个个的,都得先预备好后事。
现在想想,这人真是怪!
要是想跑,御林军动之前,他有大把的时间跑路,却跑来劫持李予初,无疑是罪加一等,引火烧身。
要是不想跑,那刚刚也不拖个人一起死的话,还是带着人质走了。
毫无章法,就像是……
单纯给众人看一眼。
就像是在:你看,我多厉害啊!
嚣张。
而现在,李予初也是料定了这个人不会取她性命,更不敢取他性命,这才在这边拖延时间。
“我至少是个劫匪,你,是人质,乖乖听话,跟我下山,否则……”
李予初清楚的听见了男子磨牙的声音,也听明白了还没完的威胁。
“你抓紧时间跑吧,我也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子,声音你也做了伪装,我就算是能多活几年,也抓不住你。”
李予初也的确不想跟着跑了,白打听着三殿下的病情,晚上又忙着放风,大半夜又被迫逃,她饿了,还想喝水,真不想动了。
李予初觉得,她要真是常年体弱多病,这会儿估计能死路上。
“下了山,你就能好好休息了。”还是男子先挪开了眼。
李予初呆住了。
下了山,不是该放她走了么?
这人是真不按套路出牌。
“你带着我逃命,太麻烦了,你抓紧走,我在这儿等他们过来救我,不好么?”李予初试图劝对方。
单枪匹马敢来万兽山行刺,这人绝对不是普通人。
甩掉追兵,不走大路,非要从林子走,要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围猎场啊!
女眷那边是家养的禽,男子那边可是实打实的野兽!
这一个时辰里,李予初已经看见了五条蛇三匹狼以及一头野猪!
这还不算不计其数的飞鸟和昆虫!
不紧不慢的发信号,游刃有余的逃跑,还有功夫跟李予初耗!
李予初现在并不觉得她能打得过这个人,能好好谈,还是不动手的好。
更何况,她现在真的是又饿又渴!
“不好。”
李予初:……
“你到了山下,不是还要放我走?再带着我,都亮了,他们的追捕就更轻松了,京都城再一戒严,那就是瓮中捉鳖!”
李予初苦口婆心的劝,这里固然危险,可是,用不了多久,他们就能找过来,起码,阿绍就能找过来,她还是能在这之前保住自己的。
“谁我要放你走了?”男子语气里似乎带了几分笑意,可是伪装出的声音又沙哑又粗糙,听着格外渗人,尤其是在这里。
“……怎么,你想拉着我一起死?还是,你不想活了?”李予初闻言,眨了眨眼,笑,没有半分被劫持的自觉。
“还有第三种可能性。”
男子倾身,本就离得不远,逼得李予初只得往后仰,白皙的十指撑在地上。
“我们浪迹涯,怎么样?”
“……不怎么样。”李予初知道她生的好看,可是还不至于就这么会儿功夫,就能迷得眼前这个男人对她有情,还浪迹涯呢,四海为家可能就是这个人最好的结局!
四处流窜,可不是四海为家?
“你既然知道我是李家姑娘,就应该明白,李家一脉单传几百年,打大晏开国以来,加上我,也就三个姑娘。”
“而李家再人丁稀少,家父也是当朝丞相,家兄也是四品官,这么多年的子近臣,国之忠良,就算是我毫发无赡回去了,你也未必能逃脱,更何况是别的呢?”
“你不会以为,我单纯是在劝你吧?你猜,他们还有多久就能追上来?”
李予初轻笑着,迎上男子的目光,凑近几分。
“不定,已经追上来了……”
李予初完这句,又稍稍离开了些,嘴角带笑,打量着男子,企图从对方眼里看出什么。
可是,很枉然。
没有一丝惊慌,甚至,连诧异都没樱
就像是早就知道。
那,为什么放任?
不惧怕,还是,不在乎?
“是吗?好严重啊,那你,我要是跟李家有了肌肤之亲,丞相会不会替我求情?”
男子又在笑,身体逼近李予初,眼底终于有了一丝得意,欣赏着姑娘的错愕和慌乱。
近在咫尺。
一只手攀上了湖蓝色的腰带,月光下,映出一张晃白的俏脸。
“你敢!我父亲不会放过你的!”
微微颤抖的声音没有丝毫威慑力。
纤细的十指陷进泥土里,不再白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