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信在乌孙国,过得可太好了!”
朱博一拍大腿,大大咧咧道:“一开始,他不肯去乌孙国,路上哭天抹泪,让人好不厌烦。只是过了塞河,他居然就不说话了。”
“为何?”李寻有些好奇。
朱博的脸上,出现憧憬神色。
“老板,塞外的天马,动辄千匹,游牧群落,将众别居,一次便出动千余骑,可谓震天骇地。”朱博喝了口水,“你是不知道的,这塞外的风景,一片大漠金沙。若是登上黄土丘陵,眼中自是一望无垠。刘信久居北齐之地,没见过这等风景,马上就陶醉其中了。”
提及边塞,人们总会想起一句诗。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意境微妙,难以言传。
李寻禁不住念了出来。
“好诗!”
朱博一拍大腿,说道:“老板,这诗写得太好了!我要写到帛书上,让这句诗流传千古……不,我要立碑!”
李寻摸了摸鼻子。
立碑,还是东汉的蔡邕在行,朱博这个大老粗就算了。何况,七百年后,王维看到碑上诗文,会不会觉得很眼熟?
“刘信没事,那我就放心了。”李寻说道。
李寻让刘信前往乌孙国的原因,其实也很简单。
公元前三年,也就是建平四年,发生了一件影响深远的事情。
匈奴第十八任单于挛鞮知,因为生病,无法前往长安朝见。
三十年前,昭君出塞。至此以后,每年的春天,匈奴单于都会以番属的身份,到长安朝见。这次无法入朝,汉哀帝刘欣准许匈奴单于明年再来。
左曹给事中息夫躬认为,挛鞮知生病,只是一种推辞。匈奴单于,是想要借机消灭乌孙国。
到底情况如何,李寻想让刘信前去乌孙国一探究竟。
申时,膳宰亲自端上食物。
“本始二年一战,汉军大胜,解忧公主,翁归靡养育的子女,在乌孙国身居高位,与汉王朝联姻盟好。”朱博撕咬着禽腿,聊道,“乌孙国新任昆弥伊秩靡,乃汉朝中郎将所立,西域都护孙建将军万夫莫敌,威震西域,匈奴亦不敢放肆。刘信是皇室子弟,在那边颇受礼待。”
朱博吃得很开心,李寻也忙着下箸。
桌上的陶盆里,有胡食奶酪,野生禽鸟,还有醋藏的酢菜。
朱博的几名部下,从庖厨里抬了一条三、四米长的鱼出来。
李寻一看大鱼,嘴里含着的黄米饭,顿时喷了出来。
严香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东海的皇带鱼?”
皇带鱼是现存最大的硬骨鱼,祖先可以追溯到寒武纪,据传是龙形图腾的由来。
“老板,这鱼可是稀罕物。”
朱博眯着眼睛说道:“此鱼顶如鬃冠,凶残无比。东海的人,都将这鱼当做龙来崇拜,我偏生要尝尝它的味道……”
部下在现场宰鱼,舞女也纷纷走入室内。丝竹管弦就位,曲声响起,正是李寻十分熟悉的《白头吟》。
汉代的宴饮,怎么能少得了乐舞的助兴。
腰细身瘦的舞女们,身着长袖舞衣,伴随琴曲舞辞,跳起了巾袖之舞。
她们长眉连娟,皓齿灿烂,细腰倾折,飘带飞扬,抬起脚来,可以看到尖尖的单底舞鞋。
一时间,满庭仙袖缭绕。
忽然,大门被人狠狠推开!
一名魁梧的大汉怒道:“怎么这么吵,是来出丧的吗?”
大汉的身后,跟出来一个人,正是传舍的啬夫。
“大人啊,说过多少次了,推门别太大力啊……您看看,神荼的鼻子又被打歪了……您不交户赋,何苦毁我房门呢……”
大汉将啬夫一把推开,说道:“尔母婢也!真是唠叨。在这里住了三宿,收钱不说,还要听你絮聒。”
眼前这个大汉,正是三日前入住,在此地逐贼的官吏。
李寻觉得大汉有些眼熟。回想起大汉的声音,李寻万分惊讶。
严香眼中透露着警惕,在李寻耳边悄悄说道:“易容术。”
易容术,在摄像头密布的现代社会,属于大忌。李寻这方面涉猎不多,反而是严香比较了解。
进门的大汉,杀气腾腾,正是上一次轮回中,杀死李寻和刘秀的樊崇!
“伪装用的人皮面具,恐怕是出自刘歆的手笔吧……”
轮回后,李寻四十个积分清零,小白也莫名其妙消失了。
不知道死亡的后果,李寻只能谨慎行事。他还没开口说话,朱博用力拍了一下餐桌,茶水震飞,射向樊崇!
几名部下迅速站起,端起擘张弩,视线沿着“望山”,瞄准樊崇!
樊崇猝不及防,被溅了一脸茶水,脸色开始发青。他武力高强,肆无忌惮惯了,没有料想到,房间里的人,居然随身带着弓弩!
“这帮人不好招惹,胜算又要降低三成……”
想到主人的吩咐,樊崇衡量了一下,怒哼道:“传舍之中,人相喧嚷,扰乱他人。你们作何解释?”
朱博不打算解释,直接拔出李寻专门给他打造的卅炼大刀,举头向樊崇劈去!
樊崇脸色一变,赶紧拔出顺刀,举到头顶,接下了这一刀。
“呛!”
清脆的响声过后,卅炼刀掠过樊崇的胡子,斩下几缕碎髭。
李寻有些头疼。他还没吩咐朱博打架,朱博就自己冲上去了。
李寻并不觉得樊崇有胜算,他只是有些担忧。
樊崇是未来赤眉军的领袖,就算要死,也是刘秀称帝两年后的事情。如果樊崇现在死了,历史肯定会发生偏移。
朱博和樊崇一路对砍,转移到传舍门前,沿途劈飞了不少家具。啬夫已经心疼到无话可说。
作为曾经的江湖一哥,平观宗的宗主,朱博不负大侠之名,招式大开大合,驾轻就熟,樊崇的招式却有些阴毒,类似于拔刀之术。
很快,樊崇就被刺伤腹部,倒在传舍门口,大口喘息。
“朱博。”李寻这才开口,“我还没说话呢,你怎么就出手了?”
朱博一愣,说道:“大人,您看他的眼神里面,始终有一股杀意。我实在没想太多,只是将他当做敌人罢了。”
李寻不语。
他这才明白,樊崇杀死过他,这份怒气,其实从未在他心中消散。
不远处,“哒哒”的马蹄声传来。
白马上,坐着一名中年人,后面还跟着几辆马车。
中年人骑马快速赶了过来,似乎是要解救樊崇。
“刘歆……”
看到刘歆出现,李寻心情激荡。
他从严香的手里,取过了斩马刀。
马蹄声还很远,李寻走到樊崇身旁。
“樊崇……你觉得,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樊崇的眼里,斩马刀在迅速落下。
一条臂膀,从樊崇的身上分离,扑向一米开外。
鲜血飞溅!
斩马刀何其锋利。
刘歆拉住了奔跑的马匹,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尤其是,看到李寻身边的一排弩兵后。
他马上掉转马头,朝自己的车队跑去。
“来吧,刘歆。”
李寻甩掉斩马刀上的鲜血,看向不远处的刘歆:“现在的你……可别做个胆小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