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杻阳山。
不似就翠山的仙气缭绕,没有满山的绿树成荫,生机勃勃;
这杻阳山只氤氲着少许的仙气,看起来死气沉沉的。
晴耕心想:这山竟有些像冥土,怎么与自己所想的不大一样,该不会是走错了吧?
带着满腹疑问,她转过身去,小心翼翼地询问身边的烛蓝:“这,这确定就是杻阳山?”
“嗯。”
烛蓝轻轻应了一声。
“啊?”
听此,晴耕轻声惊叹,“没想到啊……”。
毫无疑问,这就是杻阳山,烛玞与鹿蜀的家。
以前是,现在也是,千百万年后也是。烛蓝心想。
不过,也不怪晴耕惊叹:毕竟,任谁来看,杻阳山都不像是一个正经地方。
整座山像是被砍了一刀,山的一面是陡峭不知其深的悬崖,看起来甚为纤薄,但又十分锋利的直冲云霄而去。
而另一面,则十分平缓地绵延千里。
从云头上看,有一条河流从山顶上流下来,它的走势甚为奇怪。
一面顺着陡峭的山势,倾斜而出;另一面则蜿蜒而下,九曲十弯的样子像是随时要断流。
而且,整座山不见一丝绿色,反而呈现出赤、白两色:南坡一片鲜红,北坡一片流素。
这也太奇怪了。
此刻,晴耕的一双弯弯笑眼瞪得老大,看起来确实是惊到了。
但不容她多想,影蛇已将三人送到了山头的宫殿前,转瞬消失了。
眼前这座巨大的宫殿,在山顶矗立着,也是直冲云霄的样子。
想必,这就是鹿蜀的居所了。
但是,看这宫殿的样子,晴耕更是诧异了。
刚刚她从云头上往下望时,这宫殿似乎是赤红的顶,雪白的墙。可到了近处,才发现它竟然是全黑的。
更奇怪的是,宫殿的正门上,一块牌匾都没有。
晴耕带着充满疑问的眼神,看向烛蓝。
烛蓝心领神会,她缓缓道:
“这宫殿本就是黑的,我大公素来不喜旁的颜色。”
“云头上看过去有红白二色,只是因为这山里有赤、白二气罢了。”
“这宫殿原本也有名字,是大公亲手题的,叫弗蜀宫。只是后来,大公没了,鹿蜀伯母怕触景生情,就把它取下来了。”
“原来如此。”晴耕算是明白了。
“不过——”她又转向烛蓝,拉长了语调:
“不过,你说话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从到杻阳山起,烛蓝就很不对劲。她说话的语气,行为姿态,与自己曾经认识的烛蓝判若两人。
不光晴耕这么想,小姤也注意到了。
此刻,他们面前的烛蓝,一手抓着桃花枝,还不忘翘起兰花指;一手,则轻轻捏着自己的衣衫。
在她说话时,不似从前的简傲绝俗,反而很是扭捏,像是夹着嗓子说出来的。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你不懂,我这是在提前适应。”
“什么?”听了烛蓝的话,晴耕与小姤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唉。”烛蓝深深叹了一口气。
“鹿蜀伯母丢了好些记忆,所以即便已经过了多年,她印象中的我,还是小时候的样子……”
可不等烛蓝说完,晴耕就打断了她:“等等。你这话也就是说,你小时候竟然是这么惺惺作态的?”
完全不敢想象,烛蓝小时候,竟是如此……如此……
“放肆,粗鄙!你太过粗鲁,我不搭理你了。”烛蓝仍然夹着嗓子回道。
晴耕与小姤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她。
可还没等他们缓过神来,烛蓝就向宫门走去了。
“跟上。”烛蓝半回头地望着自己的肩胛,对发愣的两人道。
听此,晴耕摸了摸自己胳臂上的鸡皮疙瘩,摇一摇头,还是快速跟了上去。
而在最后的小姤,一边走着,一边看着前面烛蓝扭来扭去的样子,只觉好笑。
于是,情不自禁地,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丝明媚的笑容。
弗蜀宫里氤氲着一股淡淡的香气,像是桂花甜腻,又似檀香那般浓艳。很是好闻。但这香气浓烈,甚至有一股淡淡的雾气环绕。
于是,三人一边细嗅芬芳,一边无言地走着。
忽然,一阵喊声将安静的局面打破。
“少主?是少主吗?”,来人的语气里满是不可思议的惊喜。
“圆圆!”虽不见来人,烛蓝还是熟悉又轻柔地回答。
听到她这样说话,晴耕再次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而小姤听到她如此亲昵地称呼,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少主,真的是你!”伴随着激动的声音,一个男子出现在了三人的面前。
“少主,你可好久不来了!圆圆我可想死你了!”
那个被烛蓝称作“圆圆”的男子,很是激动地答道。他的话,成功地让在场三人——不只晴耕,小姤与烛蓝——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可是,单看这男子,怎么都想不到他能说出这样不太正经的话来:因为,单看这男子发的长相,倒像烛蓝的长辈。
不过,他的名字很是相配他的长相。
他中等个头,着一身墨绿色衣衫,一双墨色靴子。脸圆圆的,身材圆圆的,眼睛也是圆圆的。
“可真是够圆!”晴耕小声评价道。
可她没想到,圆圆原本十分惊喜的,听到她的话后,瞬间多了几丝敌意。
“不过,这二位是?”
烛蓝白了一眼晴耕,继而举起手中的桃花枝点了一下小姤的方向,对着那“圆圆”道:“这一位,是就翠山新来的仙子,名唤小姤者;这一位——”
说罢,又将手中的桃花枝指向一旁的晴耕。
“这一位,是魔界的魔姬晴耕。”
“失敬失敬,小怪不曾远迎,还望两位多多包涵。”圆圆与他俩作起揖来。
“不用如此客套,都是自己人。”
说完,烛蓝又转向尴尬的晴耕与小姤,道:“这是杻阳山的看守者,圆圆。”
“圆圆?”晴耕噗嗤一笑,“他真的就叫圆圆?”
“小妖的名字,确实是圆圆。”
“谁给你起的?这么有才?”虽说晴耕的嘴上说的是夸赞的话,可语气却很阴阳怪气。
因为她确定:这绝对是烛蓝的手笔,毕竟,“圆圆”的名字与“小姤”有异曲同工之妙。
于是,她一脸看好戏的样子,等待烛蓝回答。
完全没注意到,身旁的小姤甚是厌恶地瞧了她一眼。
“我伯母,鹿蜀。”烛蓝的话冷冰冰的,很是僵硬地回道。
万万没想到。
“哈,哈。”晴耕更为僵硬地笑了两身,又生硬地道:
“挺好的,圆圆这个名字,真的很好听。”
没想到,听到她的话,圆圆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自己圆圆的脑袋:“我也这么觉得。”
说完,一阵尴尬的沉默。
“伯母在哪儿?”正事要紧,烛蓝迫不得已打破了这尴尬地沉默。
“夫人就在正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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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瞧瞧谁来了!”圆圆的声音很是洪亮,响彻了整个大殿。
于是,见到烛蓝的身影,刚刚还独自长吁短叹的鹿蜀瞬间乐开了花。
“九儿,你总算想起伯母来了,快,快过来坐,让我仔细瞧瞧。”
烛蓝一脸甜笑着,迎了上去。
“真是越来越有你母亲的样子了。瞧瞧这身架,这气派,小九儿总算是长大了。”
鹿蜀一只胳膊搂着烛蓝,一只手摸摸她的脸,摸摸她的肩,又摸摸她的长发,满眼都是欣慰。
而烛蓝在她旁边,花枝乱颤地笑着。
晴耕看着此情此景,再次呆住了。
比起烛蓝奇怪的样子,更让她奇怪的是,鹿蜀。
即便她年岁尚小,可也听说过,鹿蜀是九界有名的“泪美人”。
可眼前这位枯槁老人是谁?
烛蓝虽与她很是亲昵的样子,勉强显示了她是鹿蜀的身份。
但这位老人,形容枯槁,满头银发,着一身褐色衣衫,用一支桃木枝簪住了满头的白发。
这就是烛蓝口中的鹿蜀伯母?
她的瘪嘴一张一合,“小九儿小九儿”地叫个不停。
但是,她的声音很是好听,是在轻柔中带点娇怯的温婉软语,与她暮年的长相甚是不配。
不过,这真的是“泪美人”鹿蜀吗?
晴耕发自内心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