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宴,“燕子不归春事晚,一汀烟雨杏花寒。今年的春天,来的的确有些晚了”。“可不是,天气还有些寒凉呢”。
墨言跟在两位不知名姓的贵女身后,递交了请柬,进了长公主府。“不愧是长公主,这府中装饰甚是华美气派”。
“是啊是啊,真是让我等大开眼界呢”。墨言歪过头去,看着众人围在一起,赞叹着长公主府新进的宝石器皿。
歪着脑袋看了看,嗯,所以,那颗摆在客厅中间的一尺高的红珊瑚不是她老爹去年上贡的吗?还有那红玛瑙鎏金凤钗,和一整套血玉的茶具,认真的吗?啧啧,连前面给皇上的寿礼都从国库里拿出来,看来是下了血本了。
只是,墨言环顾四周,看着用东珠碧玺一类装饰的桌椅等家具,再想想她房里的南珠水晶夜明珠,连棋盘都是沉香木的。低下头,暗自检讨。
咦,想不到堂堂皇家长公主,走的竟然是朴素风。她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她老爹每次入宫后回来,总是一副孩子受委屈了的心疼模样,附带上交国库一大笔银子。
哎,提什么钱呢,这是艺术,艺术。摇摇头,相比之下,还是世俗了,世俗了。
“冬日出行困难,好久不曾出门。瞧着诸位都脸生了不少,不知这位是?”长公主身旁一袭淡粉色衣裙的女子笑着说道,“墨言。您是?”
“在下刘瑶”。“我家小姐可是户部尚书嫡女”,一旁服侍的侍女小心翼翼的端着茶盘,不屑的白了一眼。笑话,连人都认不得。也好意思游走在贵女圈。
“这人谁啊,怎么有些脸生?”闻声凑过来的各家小姐们窃窃私语,“不知道,没见过,难道是哪家新贵?”长公主环顾四周,将情况尽收眼底。不动声色的笑了,温柔的走向前拉住墨言的手,“这位是本公主亲自请来的,她自小体弱,不喜吵闹,疏于走动,也不曾参加过什么宴请,故而可能各位瞧着脸生”。
体弱多病?看着是有点脸色苍白。
不少小姐们点了点头,似是相信了她的话。
“本宫与她父母有几面之缘。如今早春天气渐暖,她也及笄了。所以想着带她出来,与各位姐妹们见上一见”。
木槿听着气的涨红了脸,什么嘛,这长公主不是明摆着说小姐小门小户出身,见识浅,上赶着攀关系好嫁个有钱公子哥吗?有几位原本想要与之结交的小姐,在听出话里暗含着的意思后,纷纷打消了心思,捏着帕子变了脸色。“不知这位墨小姐父亲是几品大员,说不定家父会相熟呢?”刘瑶洞悉了长公主的心思,笑意吟吟的问道。“只是做生意罢了”。
墨言疑惑地看着脸上挂着奇怪笑容的客套少女。都说了姓墨,从商,居然还没猜出我是谁。看来,还是生意做的不够大啊。
“原来是商户之女”。刘瑶话语中不觉抬高了音量。“瑶瑶”。长公主假意斥责了一句,浅笑着递过一杯滚烫的热茶。
在茶杯即将脱手之际,墨言猛地握住长公主的手腕,闪身用另一只手稳稳地借住茶杯。按在盖子上的大拇指快速抹去飞溅的水渍,宽大的衣袖掩盖了指骨上的一抹红。
众人“嗯?”默默咽下即将脱口而出的刻薄词汇,所以搞这一出,杯子也没碎,茶水也没撒的,难道是她们理解错了。这不是正常的斗争开场,只是单纯的。让她来秀技术的吗?
长公主看着墨言单手举起茶杯,仰着头喝了口茶。动作潇洒的让她愣了半分,又片刻后回神。笑道,“墨小姐居然有些拳脚的功底,怪不得一举一动都有些少年的英雄气,真是不一般。不像本公主,什么都不能做”。
木槿在一旁都快要气死了,说谁有英雄气概呢,这不就是骂小姐不懂礼节。不知进退吗。墨言捏了捏木槿的手,眼神示意她不要做声。
“自小跟着父亲走南闯北,总要学点拳脚防身。比不得公主金枝玉叶,身娇肉贵,身上半点差错都出不得”。长公主咬了咬嘴唇,很好,会反击才有意思。
“瞧你说的,呶,本宫这株新得的蕉萼白宝珠大家以为如何?”“白宝珠富贵,正配公主身份”。刘瑶总算接上了话,连忙复和道。
“是啊是啊,这一捻红开的也极好,果然公主府乃是风水宝地,水土不仅养人。连花都养的格外好”。墨言捂着额头看着小心翼翼吹捧讨好的贵女。
这几年前就养腻的破花,居然现在还引以为豪。啊,愁人,早知道宴会这么无聊,还不如回去睡觉。“咦,墨小姐看上去似乎有些无精打采。怎么,开的如此灿烂的花,竟引不起墨小姐的一丝兴趣吗?”刘瑶看着墨言无聊的扔了颗糖嚼着,加重了声音。
“也是。虽说墨小姐从小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可真正的好东西,还是难得一见的。只有懂得欣赏的人,才能珍而重之”。说着,用高高在上的眼神瞪了她一眼,土包子,只不过是个商户之女,居然也好意思出现在长公主府,觊觎忱王殿下,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滚回去收你的租子吧。
墨言眯起眼睛,看着面前像孔雀一样高傲地仰着脖子的刘瑶。这人怕不是个傻子吧,穿着她墨家今年特制的衣料,戴着墨家制的头面,说她这个店铺开遍周边数国的墨家小姐不识货。不过一株半开的破花,墨府门外墙角摆的都要好看的多。
说好的贵女们知礼守礼,温婉谦和,学富五车呢。看她直愣愣地给某人打前阵,像是根本不知道自己身份一样。这世上居然还真有这样的傻蛋,居然在没摸清楚确切情况的前提下,就敢为人家冲锋陷阵。算了,懒得跟傻子计较的。
“墨小姐不懂可能不清楚,这花啊,和人一样,都讲究门当户对。总要一对对凑起来,才好看。有些低贱的野草,偏要和名贵的娇花长在一起,妄图汲取养分”。长公主收起假笑,走到墨言身边,手轻轻地搭在她的肩上。低下头,像闺中密友一样轻声耳语。
“可惜啊,就只能,被拔掉”。话音刚落,墨言感觉头皮有一丝疼痛。长公主凝视着阳光下秀美的手,勾起一丝微笑,纤细的手指缠绕着几根长长的头发,“懂了吗?”。墨言看看风中飘扬的发丝,半响,笑了。
“原本我是可以和你们继续兜圈子的。只是,不得不承认,这种名为赏花看景实为暗讽的宴会,实在是无聊。所以,我们还是长话短说,就此结束这种毫无意义的活动”。
转了转脖子,哎老了,骨头都咯吱咯吱响,是该保养了。
“斗胆猜测,长公主此番宴会,该是想让在下开开眼界,找下自身差距,顺便彻底打消了对忱王殿下的那点小心思”。捻了块红豆酥放在口里,嗯,味道一般。
“公主的算盘打的很好。只可惜,自从圣旨下达后,主动的,就不再是我了。况且,就长公主府里这点东西,想让在下自惭形秽的话,还不够看。不如,再去国库借点?”说着咽下糕点,拍了拍手上的碎末。
“借?你这是什么意思?”墨言摆摆手,止住了刘瑶的一声尖叫。“行了行了,是不是借,公主心知肚明,何必跟我在这儿掰扯?公主殿下不是说对忱王殿下十分爱重,会无条件的相信忱王殿下的品行的吗?既然相信,又何来这一出呢?”
转身离开,“老实说,我有些失望。本以为堂堂长公主殿下,天潢贵胄,学识渊博,会有更出色的表现的”。“站住,礼也不行,谁准许你离开了,长公主殿下可还没同意呢”。
刘瑶侧身气急败坏的拦住墨言,“让她走”。“可是,公主”,“让,她,走”。
“是”,刘瑶瘪着嘴,不甘心的瞪了她一眼,让了开来。长公主坐回主位,手捏着藏有发丝的袖口,阴冷的眼中没有一丝笑意。更好的表现吗,你会看到的。
放心,这才刚刚开始呢。最好的,总要留到最恰当的时机,会等到的。